大概是老天也看不過眼我年紀輕輕就做了死鬼,到了第二天,我奇跡般地醒了過來。
隔壁在裝修,刺耳的電鋸聲將我拖回了人間。
任誰都不會在這樣巨大的噪聲裏無動於衷,我忍無可忍地戴上口罩帽子去敲門,裏麵露出一張稚嫩的臉。
“外賣到了?”
小孩仰著頭衝我攤手,接著,她身後走出一個年輕的女人。
“林岸,你又背著我點什麼了?”她拍了拍小孩的肩膀,目光落到我顯然不是外賣員的穿著上,“您是——”。
我向她說明了來意,女人的臉上浮現出歉疚的神情。
“實在是抱歉,我們剛搬過來,發現廚房在漏水……維修師傅快弄完了”。
我嗯了一聲,並不想過多為難這個新鄰居,說了兩句無關緊要的囑咐便回屋了。
回屋也是發呆,天色漸暗時,我的門突然被人敲響——是對門的小孩。
她眨巴著黑亮的雙眼,可憐兮兮地扒著門縫,“姐姐,我媽媽還沒回家,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我歎息,很難有人會拒絕一個小孩這樣懇求的目光。
我將她帶進屋子裏,她和我聊了一會天,開始趴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我坐在沙發上發了會呆,手機又開始不知疲倦地響起來。打開飛行模式,我將它倒扣在旁邊,起身去接了杯水。
玻璃杯置於桌上發出了輕微地聲響,林岸抬頭,我看見她課本插圖上被描黑的肖像和用中性筆勾勒的並列排開的七個漢堡。
我啞然失笑,“餓了嗎?”
林岸點點頭,又飛快地搖搖頭。
我自然不會忽略她眼裏口是心非的渴望,快餐店不算太遠,但外賣送不過來,我們隻能打車過去。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好好喬裝一下——好叫人多眼雜的商場裏,不會有人義憤填膺或竊竊私語地指認我是網上鋪天蓋地流傳的那個耍大牌欺負助理和新人還勾引有夫之婦的小演員。
是的,我多少也算個明星,黑紅的那種。
哪怕因為那些事被公司雪藏,也依然臭名昭著。
臭名昭著的孟言帶著小孩走進了金拱門,除卻兒童套餐和漢堡外還給林岸點了個甜筒。
林岸盯著甜筒看了一會,有些沮喪地說,“爸爸好久沒來看我了”。
我忍不住問,“你爸爸去哪了?”
小孩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媽說他不是我爸爸”。
我沒有打探別人家庭隱私的喜好,隻是伸出手摸了摸她毛炸炸假小子一樣的腦袋。
好在林岸很快又開心起來,她在套餐裏吃出了快餐店和手遊聯動的卡片,興奮得手舞足蹈,搖著腿在我對麵大聲哼歌。
我開始有些羨慕她了,小孩子的情緒就像六月的風,來得快,去的也快。
倏爾,我的眼角撇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怒氣衝衝的年輕臉龐,穿過人群大步走到我麵前。
“孟言!”他的語氣出奇的惡劣,又因良好的家教壓抑了音量,“為什麼不接家裏的電話?”
是孟家最小的孩子,孟承。
“你知不知道珠珠姐進醫院了,都是因為你——”
“你害得媽媽進療養院還不夠,還要眼睜睜看著珠珠姐去死嗎?”
“你要是有點良心,就該馬上去醫院做配型!”,孟承一口氣將對我的不滿通通倒出來。
“小承”,我食指扣起,抬頭看著他,有些抱歉地笑了下,“我生病了,應該做不了配型了”。
孟承眉頭蹙起,很快,他又咬了咬牙,“你又在裝可憐是不是?”
“孟言,你這樣的人”,孟承停頓一下,像是在思考著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很快,他又低聲開口,“生病了也是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