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被突如其來的痛蜇了一下。
眼前的畫麵扭曲一瞬,我掐了掐手心,試圖轉移這錐心的疼感。
很難想象,身體裏這麼一顆小小的瘤子,發作起來,會叫人痛到懷疑人生。
我的眼前發白了一陣,像老舊電視的雪花屏,耳朵裏隻有電流似的輕微聲響。
恍恍惚惚,麵前孟承的聲音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相似地、稚嫩地童音。
……
“言言姐,他們都不陪我玩……”
“言言姐,這可是我攢了好久的零花錢才買到的禮物……”
“我才不怕黑呢,爸爸說男子漢要勇敢,以後我長大了,要保護家裏的女孩子們……”
五六歲時天天黏在我身後的小弟,仰著頭說要永遠保護姐姐。
可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弟長成蕭蕭肅肅的少年,語氣也變得冷淡疏離。
“別再刺激媽媽了,你明知道她不能看見你……”
“為什麼又去找爸爸要錢,你果然和珠珠姐說得一樣,在外麵學壞了……”
“孟言,你能不能做個正當的工作,外麵的緋聞都傳得遍地都是,你為什麼總要給孟家丟人?”
……
熟悉地、苛責地語氣逐漸和眼前的青年重合,小弟消失了,隻剩下嘴巴張張合合的孟承。
“喂,小屁孩你做什麼——!”
五感回歸,我看見林岸正一邊抄起手邊的可樂潑向孟承,一邊嘟囔,“妖魔鬼怪快離開,妖魔鬼怪快離開!”
我一把拉住小孩,在孟承發脾氣前開口,“如果你隻是特地過來指責我的,那我隻能說抱歉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
孟承說,“你能有什麼事?現在還有哪個劇組敢用你?”
我抬起頭,定定地望著他,孟承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
“所以”,我慢慢地說,“被公司雪藏也是孟先生的手筆,是嗎?隻是為了讓我妥協去給孟珠做配型”
孟承支支吾吾,在談判桌上雷厲風行的孟先生,顯然沒來得及教會才成年的兒子怎麼去避免別人的套話。
“你怎麼能這樣說爸爸?他隻是想讓你別再丟人了,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說孟家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們從未把我當作家人,卻還要將孟家人的臉麵強加在我頭上。
孟承抿了抿唇,“你好自為之吧”。
話落,孟承便轉身走了。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靜靜地等眼前的重影和暈眩過去。
醫生說,腦子裏的瘤子會慢慢的壓迫腦神經,我大概率會失明,因為是惡性腫瘤,手術成功的概率極低。
換句話說,臨死前那段時間,我會慢慢變成個瞎子。
袖子被人輕輕扯了一下,低頭一看,林岸也正在看著我。
“姐姐,給你這個”。
林岸遞了顆糖過來,我接過來含在嘴裏,摸了摸口袋,還了她一塊巧克力。
或許在死前這段時間,我可以規劃一下遺產的安排。
比如說周寅之前送我的那些奢侈品,可以送給對我頗有照顧的經紀人zeoy姐,銀行卡裏剩下的前可以留給阿婆……
“姐姐,門口有人”,稚嫩的聲音再次打斷我的思緒。
我順著林岸的視線望去,門口確實立著一個高大健碩的黑影。明明暗暗的陰影中,露出周寅那張五官深刻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