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剛從夢中醒來,就看見沈聿珩端坐在床邊,手持書卷,正看的入神。
窗外的日光,透過窗欞,穿過風鈴,在他的睫羽上落下一片陰影。
到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不過皮囊也隻是皮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夫君~”
我斂起思緒,輕聲喚他。
“夫君怎得不叫醒我,若是晚了回門的時辰,便都怪夫君。”
撒嬌女人最好命。
“好好好,都怪我,還不是想讓娘子多睡會兒,昨夜可是累著了?”
沈聿珩連忙放下手中的書本,快步走到床前,順手拿起新衣,討好地幫我穿衣。
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避而不答。
心裏卻極為鄙夷,一個早已被酒色掏空了的空殼子罷了。
自以為多麼英勇神武。
從幾年前起,就一直都沒變呢。
宋家到了。
還沒下車,我就聽見父親和母親正在談話。
談論的自然是我,好像從此刻起他們才知道有我這麼個女兒似的。
“爹,娘。”
“宋渺啊,你真是不懂事,你又不和你姐姐一般體弱,怎麼能讓兒婿抱著下車?”
“是啊,這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夫妻也該收斂些,憑白讓人看了笑話。”
剛站定,就聽見父親和母親你一言我一語的教育我,說我剛才讓沈聿珩抱下車的行為有多麼不知廉恥。
可是,姐姐每回回家的時候,都是被沈聿珩抱下車的。
明明,姐姐自己也能走下馬車的。
盡管心裏感到諷刺,麵上卻不漏半分。
“嶽父,嶽母。”
沈聿珩上前一步,把我擋在身後。
嗬,這時候來撐腰了嗎?
我就靜靜的跟在沈聿珩的後麵,父親與他並行著,母親落後父親一步。
她走到我身邊,眼裏透出嫉妒和恨意的光芒。
“你個小狐狸精,那可是你姐姐的夫君,你千萬伺候好了,別忘了晴兒最後對你的囑托。”
“哼,個狐媚子。”
我靜靜聽著母親的訓斥,心裏卻越發覺得可笑。
成在你們,敗也在你們。
除了宋婉傾還是宋婉傾!
我停住腳步,深吸一口氣,這才意識到自己掌心已經被指甲印出了一排紅色月牙,隱隱有血跡滲出。
卻又沒有。
“三水妹妹?”
“小表哥?”
身後一人突然出聲,喚醒了我,轉身一看,竟是多年未見的小表哥,裴之。
說是小表哥,其實也不過是隻比我大了兩歲。
小表哥是外祖父有一年外出是帶回來的一個棄嬰,附帶一塊兒木牌子,上麵刻著裴之二字。
外祖父從小就沒有隱瞞這件事,也一直堅持著幫小表哥查找親生父母,奈何到現在都沒找到。
小表哥也是我小時候唯一的玩伴,最好的夥伴。
他會給我買肉包子吃,還會陪我我做遊戲,有時也教我些防身之術,有時也幫我打跑那些欺負我的下人。
有的下人知道我不受寵,沒有人會為我撐腰,就把從別處主子那裏受的氣都往我身上撒。
有幾次正好被小表哥撞見,氣的他把那些人全都打跑了,揚言見一次打一次。
生氣的小表哥像個小河豚,氣呼呼的。
那一年,我七歲,他九歲。
他說我的名字不好記,渺音同淼,直接給我另外起了一個名字,三水。
此後就一直稱三水妹妹。
再後來,直到我及笄這年,他十七歲,還沒來得及給我過生辰,就急匆匆踏上了北去的路程,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可長可短,三年足以讓許多事情發生改變。
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和記憶中那個麵帶青澀,一口一個三水妹妹的小表哥相差過大,一時間我竟不敢認了。
“三水妹妹,真的是你,我是裴之啊,你不記得了嗎?”
裴之高興的走到我的麵前,下意識伸出手想和我擁抱,我側身躲開了。
“你是渺渺的表哥,渺渺怎會忘記。”
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愣,看到我頭頂梳起的夫人發髻,臉上的表情也幾經變換,最後歸於沉默,眼神中流轉的光芒也消失殆盡。
“到底是遲了一步嗎......”
“什麼?”
我低頭盯著腳麵,餘光瞧見裴之的腳步倒退兩步。
“沒什麼,我的意思是都怪我沒回家,竟是連你的喜酒,也沒喝上。”
“沒關係,不喝也罷,我嫁的人是......”
說曹操曹操到,許是沈聿珩找不見我,出來尋了。
“渺渺,怎麼在這兒,可是夫君我好找。”
人未至,聲先聞。
旋即落入沈聿珩的懷抱。
我抬眼,正好捕捉到裴之眼中的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