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她去醫院
江寒看見賀正銘忽然拿著車鑰匙出去,忙喊他,“你去哪。”
賀正銘擺擺手。
“你是不是又要去看她?蘇阿姨不是說了不讓你去嗎?”江寒搖頭無奈,每次回來珣城,他知道賀正銘一定要去拜訪蘇瀾,他爸爸曾經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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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瀟,不要再問起來那幾年的事情,不管遇見誰,都不要再說,知道嗎。”她清楚的記得在自己醒來之後,她的媽媽,第一次用那麼嚴肅那麼嚴肅的表情對自己說話。
看見媽媽那麼激動的模樣,許瀟隻好用力點頭,她說,媽媽,我記得了。
從那之後,似乎也沒人覺得異常,連帶著許瀟也漸漸遺忘了這件事。
這是時隔幾年之後,第一次,許瀟覺得有些事情的確是有些奇怪的,如果今天遇到的這幾個人不是騙子,那麼媽媽一定是有什麼事情瞞著她的。
她深吸了口氣,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姑姑。
去的路上,許瀟繞路買了一份城北宋記的糕點,她知道姑姑蘇瀾喜歡這家老鋪子的點心。
她去的時候,蘇瀾正在修剪花壇裏麵的雜枝。
姑姑蘇瀾看見她,便放下了手裏的大剪刀,脫下手套,拍著她的手臂,又仔細看了看,話到唇邊還是沒說出來。
她陪著蘇瀾去插花,十分寂靜無聲的一項活動。
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組織著措辭和語氣:“您最近身體還好吧?”
“前陣子去體檢,查出點炎症罷了,沒什麼大問題。人老了,容易出問題。倒是你們年輕人,也要注意身體。
特別是你,平日裏工作那麼忙,休息時間都少的可憐。”
“是,我會注意的。”
蘇瀾放下手中的花,“許瀟,你為什麼突然來了。”
許瀟媽媽當初離婚鬧得挺不愉快的,這麼多年其實許媽媽不高興許瀟私下和她爸爸這邊的親戚來往,當然包括姑姑蘇瀾。
加上許瀟也知道其實姑姑更喜歡自己的妹妹許蕭,便知趣的很少來拜訪,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為心裏太多疑惑,也不至於來求證,畢竟當初妹妹許瀟在姑姑蘇瀾的身邊長大。
許瀟蘇瀾兩人對視一眼。
“怎麼?”蘇瀾盯著她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許瀟慢吞吞,眨眨眼,訝然道:“您真是火眼金睛,我這次來的確是想問些什麼的。”
蘇瀾一直十分喜歡攝影,客廳的一整麵牆全部掛著各種各樣的照片,照片的類型豐富,差不多每張都很好,色彩光影讓人覺得舒服。
她的目光落在某一幅照片上的時候,許瀟大腦的反應比平時更快,“我想問問我二十歲那年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失去了很多的記憶。”
牆上的那幅照片,是蘇瀾和妹妹許蕭的合照,照片裏麵的許蕭有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許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照片,低聲說。“您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
那一年,妹妹許蕭去世了。
蘇瀾從她忽然來沒有任何前兆的時候已經猜到,她大概是覺察到一些什麼了,聽見許瀟的話,她隻覺得自己腦子中什麼東西石破天驚的巨響一聲。
“你看,許蕭和我明明長得一模一樣,你們又是怎麼分辨我和她的?”
蘇瀾語速很慢,像是在試探許瀟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一般,“我哪裏知道什麼事情呢,你媽媽一向不喜歡你和我們這邊的親戚來往。
至於分辨。
你和她的性格一點都不同,你天生有點寡言少語,不善言辭,而她的個性,外向樂觀。”
許瀟的視線重新定格在牆上的照片上,“嗯。”許瀟的聲音陰鬱。
照片上的季節正是初春,許蕭站在梨樹下,微微仰著頭,臉上是一種無聲而溫柔的笑容,真正發自肺腑的笑容,的確和自己不太一樣,記憶裏許瀟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會這樣暢懷的笑。
原來是性格麼?
“許蕭去世之前,有什麼交往的對象嗎?”她想到了那幾個男人莫名其妙的話。
蘇瀾一愣,“沒有。”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你怎麼會忽然來問這些事情,都過去很久了。”
許瀟也沉默,沉默著沉默著,“這些天遇見了幾個人,他們好像都認識我一樣,喊我的名字,可是我並不認識他們,這太奇怪了,不管是曾經的同學還是現在的同事,我對他們根本沒有印象,要麼和我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有關,要麼他們喊得許瀟根本不是我,而是妹妹,我來,是想問問您是否知道些什麼。”
蘇瀾點點頭,咂摸道:“我也不清楚,但是蕭蕭沒有交往過任何人。”
許瀟恍恍惚惚地看著牆上的照片。
“許瀟,你知道的,你妹妹的死對我來說是個邁不過去的坎,就算是看到和她長得相似的你,我心裏也不是滋味,以後不要再提起任何和蕭蕭有關的事情了,就算是你,也不要來了,以後。不要來了,看見你……我就會想到那個可憐的孩子。”說著蘇瀾把許瀟帶來的糕點全部扔進垃圾桶。
許瀟看著垃圾桶裏麵的糕點,一如每一次不被待見的自己。
她沿著山路一直往下走,不知道是不是餓了,她忽然有點頭暈,她騰出左手正準備揉下眼睛。
“許瀟,你就答應我一次吧,你裝作是我,好不好嘛。”
“不可以,你就是你,為什麼我要假裝。”
“就一次,好不好。”
耳邊忽然出現了奇怪的聲音,許瀟呆呆停住腳步,站在馬路中央,長發淩亂,下一秒許瀟的視線裏已然躍入超速的車輛,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簡直刺耳到了極點,那車正正好好地擋在她的前麵。
隨著巨大的慣性前衝,哐當一下,天旋地轉,前一刻的耳鳴都消停下來。
許瀟站起來才發現自己被車撞了,左側手肘處的襯衫被擦出一道口子,右手的手心被蹭掉了塊皮,立馬有血珠爭先恐後地滲了出來。
因為打電話分心的車主也是驚魂未定,趕緊下車查看許瀟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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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一輛車也停了下來,賀正銘透過車窗,看見的就是她。路燈投射下長長的一道光影,而她坐在地上,整個人被圈在昏黃的光暈中,整個人瘦瘦的,令人不覺心裏一動。
在他的回憶裏,這場景何其熟悉。鬼使神差般的,賀正銘快步走到她的麵前。
司機也是一愣,“先生,您認識這位小姐嗎,問她話,也不回答。”
許瀟抬起頭,路燈的光線卻被那人高瘦的身影完全擋住,逆著光,許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隻是覺得這個人似乎是可以信任的,理由麼?大概是直覺。
“還能走嗎?”賀正銘問她,毫不猶豫地蹲下身,吩咐道:“哪裏疼。”
他的聲音一貫清冷,隻是眼神卻是柔和的,無比的溫柔。
許瀟不回答。
賀正銘隻好伸出手去拽她的手。
許瀟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觸碰,賀正銘不以為意地翹起唇角:“你願意待在這地方繼續耗著別人的時間,我不介意。但是,你不會是準備碰瓷吧。”
她被他的話噎住,隨後就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他握住。
司機倒吸涼氣,“先生,真的抱歉,我剛才打電話分心了,要不然也不至於沒注意到這位小姐闖進了馬路中央,是去醫院還是怎麼樣,都可以,我願意賠償。”
的確,要不是許瀟自己忽然頭暈,也不至於忽然腳步虛浮闖進了路中央。
“還有哪裏疼?”他伸手去按她的腿。
許瀟搖搖頭,猝不及防整個身子忽然被一股大力騰空抱起。猝不及防間,兩人一下子貼近,她的額頭就抵在他的耳邊。
賀正銘不理會她的掙紮,淡淡對司機開口,“沒事,我送她去醫院就可以了,您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