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隨安被傭人攙扶進房間裏,整個人渾渾噩噩,身體燙得嚇人。
恍惚間他做了一個夢,夢見小時候陳見津還沒來許家的時候父母把他抱緊懷裏溫柔嗬護的樣子,父親將他高高抱起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比他稍年長的上官嵐站在他身前,朝他伸手要牽著他往前走。
忽然畫風一轉,父母原本慈祥和藹的臉瞬間變得麵目猙獰,他被拋棄在一條無法上岸的河流中,隻能眼睜睜看著眾人越走越遠,上官嵐開口朝他說著什麼,露出失望的神色隨後轉身離開,任憑他在河裏拚命撲騰著掙紮著。
許隨安哭著朝岸上的眾人喊叫,爸媽不要走,姐姐快救我,但沒有一個人為他回頭,所有人都徑直走向陳見津,而陳見津卻突然朝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不論如何掙紮,許隨安的身體都在慢慢往下沉,腳下是無底的深淵,水麵蓋住鼻子,窒息感籠罩全身,直到失去呼吸的那一刻,他睜大雙眼猛然坐起來。
身上濕漉漉的,父母站在門口臉色鐵青地看著他。
“醒了?這一盆水不夠,我就讓人再端上來一盆。”
“現在立刻跟我去醫院和見津道歉!他突發心臟病人現在還躺在醫院裏,你怎麼有臉在這裏睡大覺。”
許父一把將他從床上拽下來,感受到他身上燙人的溫度時微微皺眉,卻沒有多想。
“我給你兩個選擇,一,要麼你現在跟我去醫院和見津道歉,二,你現在就滾出許家,我從此以後沒有你這個兒子!”
見父親目眥欲裂地盯著自己,仿佛視自己為仇人般的樣子,許隨安整顆心都碎掉了,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回絕:
“那我寧願從未當過你的兒子,也絕對不會和陳見津道歉,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明明我才是你們的親生兒子,但是這些年來你們都偏袒他,我讓給他的東西還少嗎,如今他想要我的未婚妻,你們是不是也要我讓給他!”
許父氣到額頭青筋暴起,幾乎站不穩身子,皮笑肉不笑道:
“好,好,你非要這樣是吧,來人,把家法拿來!”
這是二十多年來許父為數不多生氣的樣子,第一次是陳見津剛到許家的時候,他和許隨安放學一同回家,因為調皮搗蛋不小心摔進了湖裏差點溺亡,當時父母卻怪他當哥哥的沒有照看好弟弟,幾鞭子下去抽得他在床上躺了好幾天。
從此之後,許隨安對那鞭子就有了陰影。
但是今天,僅僅因為他一句無心的話就要對他動手,他對這個家已經徹底絕望。
一鞭子下去,許隨安疼地悶哼一聲,後背立刻滲出一道鮮紅的血痕。
“知錯沒有!”
許父是早年習武,力氣大得很,這一鞭下去便抽得許隨安皮開肉綻,但他咬牙硬生生將哀嚎聲嚼碎往肚子裏吞。
見他仍不肯開口,許父喘著粗氣,抬手又是一鞭。
許隨安本就燒著高燒身體虛弱,這下子直接趴在地上暈了過去,但是許父不知道,以為他隻是假裝暈倒想要逃避,等又抽了他幾下發現人已經沒有反應才停手。
“你們自己看著辦。”
隻留下一句話,二人又匆匆離開前往醫院照顧陳見津。
下人們都你看我我看你,所有人看著倒在地上的許隨安於心不忍,又害怕遭到主人責罰,沒有一個人敢上前。
最後還是一直照顧他的那位奶奶拉扯著他出門,將他送到最近的小診所裏麵打吊針。
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沒有一個人來看望過他。
直到第四天早晨,許隨安微微睜開酸澀的雙眼,看見了第一個來看望他的客人。
上官嵐站在門口,卻不是因為關心他而來。
“你醒了?正好我們聊一下推遲結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