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淩望猛不丁想起蘇扶楹那雙眼。
烏瞳晶亮閃爍,溢著惡作劇般的調皮光彩。
再想到她大喇喇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毫不掩飾,似乎下一秒就會撲上來把自己的衣服給扒了......
他有些煩躁地捏了下眉心,揚手將長槍扔入武器架中。
“拿來。”
長風跑近了些,越淩望接過信封,三兩下拆開。
幾片白色的花瓣,隨著抽出的信紙掉落。
越淩望撚起其中一片,柔嫩的白在粗糲指腹的撚磨下,沁出一縷清淺的暗香。他鼻尖一動,驚覺是茉莉花。
忽地掀眸望向自己院中。
那回廊下,竟也種著一盆。
他收斂心神,展開信紙。
一手狗爬似的字跡映入眼簾。
越淩望閉了閉眼,感到太陽穴一陣刺痛,輕吸了口氣,才重新睜開眼,仔細辨認上頭寫的話。
「早上壞,昨晚夢到將軍喂我吃葡萄了。」
「好甜,像我一樣。」
「娘親說,我們之所以能訂婚,是因為算命的說我和將軍八字相合,不僅相合,還很配。特別配,天仙配。我信大師的,因為他的意思是,你命裏缺我。」
「那將軍呢?如果也信的話,是打算直接愛我還是走個流程?」
「一想到將軍會拒絕給我回信......我心裏還有點小激動呢,已經迫不及待要把對將軍的愛意宣之於眾了!蕪湖~」
越淩望瞪著眼。
這女人......
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沉肅的視線恨不得將信紙燙出一個洞,把這些昏話妄語通通燒毀。
臉上卻突兀地爬上一縷薄紅,迅速蔓延至耳根。
他猛地疊起信紙。
動作稍顯淩亂,慌了神一般。
“將軍......您還回信嗎?”長風試探著道,“要不奴才去把人趕走?他們要念就讓他們念去,左右將軍行得正坐得端,也不怕別人......”
“不可!”越淩望胸膛起伏,吐出一口濁氣,“讓他們等著。”
他攥著信紙,旋身往書房走。
徒留長風一人在院中淩亂。
將軍這是......打算回信了?!
那蘇小姐究竟寫了什麼,竟讓將軍如此聽話?!
他腳步一抬,匆匆追了上去。
書房。
越淩望站在案桌前,提著筆久久沒有落下,劍眉緊蹙,心頭鬱結著一股散不去的憋悶和羞惱。
生平第一次感到受人掣肘。
難道真要如她的意?
他腕骨一轉,重重在那信紙上落了些什麼。
長風在一旁偷偷打量著。
見越淩望滿眼鋒銳,渾身氣場冷冽得像是要上陣殺敵。
不禁心中暗歎。
蘇大小姐怕是不敢再來信了。
瞧將軍那殺氣騰騰的樣子,毛筆在他手中也跟刀槍劍戟一樣,一看便知是怒極了。
神思間,越淩望已卷起信紙,塞進原先的信封裏。
“拿去回吧。”
“是。”長風喏喏接過,腳跟一碰,立即跑去回信。
蘇扶楹在長公主府接到回信,看到上頭一個大大的叉,鐵畫銀鉤,力透紙背,像是用刀鑿了兩道刻痕。
不免輕笑出聲。
“什麼事樂成這樣?”鳳嵐清放下草藥,探過身來。
蘇扶楹將信遞給她看。
“喏,紙都快破了,可見氣得不輕。”
鳳嵐清從暈開的筆墨中,依稀辨認出底下寫的那些話,秀眉一挑,“我開始同情越淩望了,碰上你這麼個禍害。”
蘇扶楹笑著拍了她一下,“什麼禍害,我這是救他於水火好不好。這麼帥的男人,一個人在外麵多危險啊?我隻是想給他一個家。”
她拿過信紙,小心翼翼地收好。
“要怪就怪他太會長了,連頭發絲都長在我的心趴上。”
一旁的侍女見到蘇扶楹的動作,整個人都嚇呆了。
這蘇大小姐,居然敢打公主?!
公主居然也任她打?!
侍女驚惶地咽了咽口水,仔細回憶剛剛蘇扶楹過來的時候,自己有沒有做的不周到,得罪她的地方。
一顆心戰戰兢兢。
鳳嵐清有些無奈地輕笑,“嘴上重拳出擊,現實唯唯諾諾。”
“要不是你沒談過戀愛,我還真信了。”
蘇扶楹微笑著做了個手刀抹脖的動作,“不揭短咱倆還是姐妹。”
鳳嵐清揮揮手,示意侍女退下。
“昨天收到你的信,我就連夜派人去準備藥材了,特地避開了京城那家新開的藥堂,蘇傾雲發現不了。”
她看著桌上的蝕清散解藥配方。
“不過,你就算在公主府熬製了解藥,每日端湯回去,怎麼保證那蘇傾雲就一定不懷疑?”
蘇扶楹有些愁苦地托住腦袋。
“做成藥丸當然更方便,可按照這裏的技術,從磨粉到熬製,再到烘幹,少說也要三天,我怕蘇夫人等不了那麼久。”
“她能熬過昨晚,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蘇扶楹配好解藥,正色道:“我打算雙管齊下,等丸藥做成之前,先端湯藥回去,隻送兩天的湯,小心謹慎些,應當不會被發現的。”
總好過在蘇府,在蘇傾雲的眼皮子底下搞,那太容易留下破綻了。
藥渣、購藥記錄、熬製......每個過程都可能暴露。
鳳嵐清略略沉吟,道:“就算隻有兩天,也要保證萬無一失。這樣......”
她勾勾手指,蘇扶楹把腦袋湊過去。
兩顆黑黑的腦袋挨在一起。
半晌後,蘇扶楹直起身子,豎起大拇指,“不愧是總裁,心眼子就是多。”
“去你的!”鳳嵐清笑。
*
晌午,雲棲院。
彩棠喘著氣跑進來,“二小姐,大小姐從長公主那回來了,好大的陣仗!叫府裏的人都出去呢!”
蘇傾雲皺眉。
蘇扶楹今日一早就去了長公主府,莫非是有什麼要緊事?
她想到蘇扶楹這些日子的變化,心頭懷疑愈盛,捏著帕子起身,“走,去看看。”
前廳,膳堂。
蘇扶楹指揮著下人把一道道菜肴往桌上放。
蘇傾雲一進門,就看到趙姨娘倚著門框,嘖嘖稱奇,“喲!咱們今日可是沾了大小姐的光了,這公主府的膳食,可不是人人都吃得上的。”
“便是二小姐與長公主交好的那些日子,咱們蘇家,也不曾受過這樣的優待呢。”
她看好戲似的瞥了眼剛進來的蘇傾雲。
語氣是明顯的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