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傾雲臉色白了一瞬。
她咬了咬唇,不動聲色地瞄了眼座位上首的蘇衍,道:“姨娘說的是,我哪比得上姐姐討人喜歡。”
“不過傾雲向來不爭這些。”
“不論誰和長公主交好,能幫助蘇家才是要緊。姐姐受寵,我自然也歡喜。”
趙姨娘嗤了聲,暗暗翻了個白眼。
“行了。”蘇衍臉色不大好看,“都坐下吧。”
他對趙姨娘道:“都是做娘的人了,也不知道給翊兒做些表率,他就是隨了你的性子,才那麼不大氣!”
蘇瑾翊是他唯一的兒子。
都八歲了,卻還是膽小懦弱,半點男子漢氣概也沒有。
他為此事沒少發愁。
“老爺!”趙姨娘扭著腰坐下,“翊兒年紀還小,再說平時,可也沒放我身邊教養呢。”
她一臉委屈,話中卻有深意。
蘇扶楹掀眸看她。
蘇夫人沒有兒子,蘇瑾翊四歲的時候就被放到蘇夫人膝下教養。
但因為蘇瑾翊是早產兒,自小就身子欠佳,憂愁多思,蘇夫人也不敢對他太嚴苛,所以才養成了如今這般性格。
趙姨娘這話,是在說葉清婉沒教好他。
蘇衍轉向蘇扶楹:“你母親呢?還是不舒服嗎?”
蘇扶楹點頭:“娘親昨日又沒睡好,今早還吐了一回,暫時沒法起身,等會兒女兒送些膳食過去。”
她記得,書中有一段劇情,是蘇傾雲利用蘇瑾翊病弱溺水,害了葉清婉一遭。
而蘇醒後的蘇瑾翊,居然幫著趙姨娘指認是葉清婉推他下水,並且一直暗中虐待他。
蘇衍震怒,才奪了她的主母之位。
蘇扶楹眸光一凝。
這顆定時炸彈,還是早點送回趙姨娘身邊的好。
思及此,她道:“父親,母親身子不好,大夫卻一直診不出什麼,女兒在想會不會是操勞太過所致?”
“趙姨娘既憂心翊兒,不如暫時讓他先回姨娘院裏去。”
“翊兒還小,總要有人教。”她看向趙姨娘,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姨娘性子潑辣爽利,或可改改翊兒的脾氣。”
“母親也少勞累些。”
原書中,蘇夫人後期又懷過一個男胎。
隻不過當時她中毒已深,沒能保住那個孩子。
如今她已配出蝕清散的解藥,若再費些時日好好調養身子,一定能幫蘇夫人順利產子。
蘇衍摸了下胡子,“也好。”
又對趙姨娘道:“你得空就去幫著收拾收拾,把翊兒接回去吧。”
趙姨娘驚愕過後,頓時大喜,“多謝老爺!”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手指發顫地起身,替蘇扶楹倒了杯酒,又端起自己的酒杯,敬道:“大小姐,多謝你替翊兒考慮。”
她真沒想到蘇扶楹會幫她要回自己的兒子。
不管她有什麼目的,這一遭,都對自己有恩!
趙姨娘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蘇扶楹也笑盈盈地喝了酒,“姨娘客氣了,翊兒怎麼說也是我弟弟,我自然替他考慮。都是一家人,何必言謝。”
“是!是!一家人!”趙姨娘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
蘇傾雲卻心中大駭。
這蘇扶楹是瘋了不成?
怎麼不替自己的親娘考慮,替姨娘考慮起來了?
蘇瑾翊可是家中唯一的男丁,葉清婉當初可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他弄到自己的身邊養著,如今這蘇扶楹竟三言兩語將他送回去了。
難道當真是蠢?
蘇扶楹看著她震動的眸光,故意笑道:“妹妹怎麼不吃?是這些菜不合你口味嗎?”
蘇傾雲悚然回神。
她怎敢說公主府的菜不合口味!
連忙舉起筷子,“姐姐說笑了,隻是這些珍饈我從未見過,因此有些舍不得吃罷了。”
“既是從未吃過,又何來的不合口味呢?”
“哦~”蘇扶楹刻意拖長了音調,露出反派才有的不屑神情。
抬頭半睨著她,嘴角扯出一個傲慢嘲諷的弧度,“你是庶出,沒點見識也很正常,多吃幾回就認識了。”
“都是菜而已,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
“長公主說了,會連著賞我兩日吃食,都是按公主府的規製來的,你多吃幾回,過幾天去蘭台詩會,也不至於在眾多勳貴麵前露出這副沒見識的樣子,白白地給我們蘇家丟臉。”
蘇傾雲臉色唰地一下變白,握著筷子的手慢慢收緊。
彩棠在身後站著,氣不打一處來。
她就說大小姐怎的如此好心,叫大家來吃東西。
原來吃東西是假,借機侮辱小姐才是真!
她真是一點都沒變!
還是那樣的惡毒張揚!
蘇衍卻點了點頭,看著蘇傾雲道:“扶楹說的是,傾雲,這是你第一次參加詩會,切不可像今日這般,被人誤以為是淺薄之輩。我蘇家雖然算不得名流,卻也不能叫人看低了去。”
“這些公主府的菜色,你一道道都要記在心裏。萬一大家拿饌食出題,你也不至於因為不認識而鬧了笑話。”
“是,父親。”
蘇扶楹心頭堵塞,卻還是放下筷子,低頭恭順道:“女兒記住了。”
“我幫妹妹介紹。”
蘇扶楹揚起笑容,盯著蘇傾雲煞白的臉。
嘴上介紹菜肴,眼底卻一片諷意,刻意做出原主炫耀似的惡毒情態。
蘇傾雲仔細聽著,桌子底下的手卻掐入掌心。
那些菜每一樣都過眼過耳,卻像一根根恥辱柱,打在她身上,敲得她滿心鬱結無處發。
到最後她已不忍細看。
蘇扶楹看著她的表情,暗暗挑眉。
阿嵐這招殺人誅心真是妙。
把最值得懷疑的東西擺在明麵上讓蘇傾雲看,用一種最直白的惡意掩蓋真實動機。
也有了給蘇夫人送膳食的理由。
到時候,她再把解藥混入其中,任她蘇傾雲再有能耐,也發現不了。
一頓飯吃的人心思各異。
蘇傾雲回到院中。
剛進門,渾身的力氣就被抽幹,腿腳一軟,靠在門邊。
彩棠連忙扶住,“小姐,您沒事吧?”
蘇傾雲搖搖頭。
“我看那大小姐就是故意的!”彩棠怒道,“不過仗著長公主新鮮她幾日,就這樣在小姐麵前炫耀!有什麼了不起的!”
“等長公主膩了,想起小姐的好來,看她還怎麼囂張!”
她扶著蘇傾雲在桌邊坐下。
“小姐,若是明日還有賞賜,咱們就稱病別去了。”
那哪兒是吃飯,分明是受罪!
蘇傾雲接過她遞來的茶,擺手道:“不可,這是皇家恩德,若不去,難免受人詬病。”
“不過......”她眼神幽暗,“這幾日我原本還懷疑蘇扶楹有什麼古怪,現在看來,她還是她。”
“是我多心了。”
彩棠不忿:“小姐就這樣甘心受辱嗎?”
蘇傾雲深吸了口氣,再抬頭時已帶了笑容:“我是怎麼教你的?”
彩棠撇嘴:“不爭一時短長。”
蘇傾雲用帕子擦了擦嘴,笑意冷峭,“既然她沒變,那麼詩會那日,她就隻能給我鋪路。”
蘇扶楹,等著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