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瘋狂的夜晚,顏兮婷在我胸口沉沉睡去。
我口渴起身去倒水,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角落裏的福娃娃。
心像被線牽動了一下。
三年前,許若晴大病一場,我去寺廟求來福娃娃護佑她平安。
我仍清晰地記得,福娃娃遞到她手中的那一刻,眼眸的光芒璀璨奪目。
現在卻被遺棄在角落裏,沾滿灰塵。
兩個月前,許若晴打來電話:“為什麼要我把臥室讓給顏兮婷住!”
我當時很不高興,訓斥說:
“一間臥室而已,至於嗎!家裏這麼多房間,你隨便挑一間不就行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沉默,許久,她哽咽道:“那是你親手替我布置的房間。”
我很煩,粗聲說了句:“兮婷喜歡,她以後會是我的妻子,雖然我養了你這麼多年,可說到底你不屬於羨家。”
即使她表白被我拒絕後,故意用各種辦法攪黃我的相親,我都不曾對她說過重話。
顏兮婷委婉地提醒過我,說許若晴對我產生愛意,是因為她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誤以為自己一定會成為羨家的一員。
我還覺得她是在大驚小怪,並未將這些話放在心上。
但許若晴對我的感情愈發濃烈,我才對她說出那些重話,讓她認識到自己的身份。
電話那頭傳來她沉重的呼吸聲,我知道她在哭泣。
我的心又軟了下來,下意識想要安慰她。
可她掛斷了電話。
當天晚上,我牽著顏兮婷走進客廳。
許若晴從廚房跑了出來,一股濃厚刺鼻的蒜頭味道也飄了出來。
她穿著的圍裙上沾滿了汙漬,手上還沾著蒜頭末。
她看到顏兮婷的瞬間,臉上笑容僵住了。
我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你去廚房做什麼?我記得你可從沒下過廚。”
許若晴眼神閃過一絲落寞。
“我廚藝可好了... 隻是...”
她頓了頓,抬起頭看我:“我做了你愛吃的蒜蓉粉絲蒸扇貝。”
我向來不喜歡別人說大話。
顏兮婷捂著鼻子後退了一步,嬌嗔地說道:“若晴你真厲害啊,不像我,廚藝不精,平時都是家裏的阿姨做好飯菜,父母也怕我傷到手。” 我注意到許若晴手指上的紅點。
本想讓她好好休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我們在外麵吃了。”
許若晴的頭埋得更低,仿佛我說錯話。
我覺得有些沒麵子,又衝她吼道:“傻站在那做什麼?去把你的房間收拾出來。”
半晌,她應聲:“...我馬上去。”
顏兮婷曖昧地湊到我耳邊:“清源,我聽說那臥室的床墊是你專門從國外買的,我今晚可要試試彈力怎麼樣。”
我對上許若晴的視線,心莫名一晃。
我以為她又會紅著眼睛哀怨的盯著我。
她卻隻淡淡瞥了我一眼,轉身上樓收拾房間。
自從決定跟顏兮婷結婚,我刻意疏遠許若晴,有時也會不習慣。
我總不能對不起顏兮婷,又讓許若晴覺得還有希望。
讓許若晴和顧燁然聯姻結婚,也是為了她的幸福著想。
自己給了她容身之所,讓她衣食無憂,還有別人羨慕不來的零花錢。
跟其他孤兒相比,她已經是很幸運了。
我拍了拍福娃娃上的灰,將它放入抽屜裏。
止住了腦海中莫名冒出的回憶。
隔天一早,許若晴發信息給我,遷移戶口申請已經通過了。
她去換衣服,要我一起去簽字確認辦理。
我說好,要載她一塊去。
在我的記憶裏,從十五歲到二十一歲,是我一點點的把她養大,對她的每件事都親力親為。
每天親自送她上下學風雨無阻,生病了我就整夜守在她床邊,
她的每一個重要場合我都不曾缺席...
圈子都知道,許若晴是羨清源捧在手心裏的小公主,沒人敢欺負她。
隻是...
昨晚我們跟婚紗店約好一會去試婚紗。
顏兮婷聽完,笑了笑:“這有什麼難的,我在車上等你們,等你們簽完字再一起去婚紗店,我還想讓若晴幫我看看哪件婚紗好看呢。”
我有些猶豫:“還是我們...”
話還沒有說完,身後傳來許若晴的聲音。
“好啊,簽字確認後一起去婚紗店。”
我回過頭,第一眼沒認出來。
她一改平日卡通可愛的風格,烏黑的長發隨意披在肩頭,穿了件紅絲絨連衣裙,露出線條優美的脖子和鎖骨,腳蹬同色係的高跟鞋,嘴角擒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她化的妝容精致淡雅,紅寶石般的唇色,嬌豔欲滴。
她拿著手提包,神態安然地走過來。
我呼吸一滯,隻覺有種遙遠又模糊的熟悉感撲麵而來。
等她走近,我脫口而出竟然是:“你的黑框眼鏡呢?”
她怔愣,顯然沒料到我竟問這樣的話。
“我會戴隱形眼鏡。”
“之前沒見你戴過。”
她蹙起眉頭:“走吧。”
我想說小小年紀穿得老成。
顏兮婷眼神也閃過一絲詫色,隨後從容笑著打招呼:
“若晴,你能陪我一起去看婚紗太好了。你真的不會介意嗎?”
許若晴看了她幾秒,微微揚起唇角:“不介意。”
聽到她這句話,我心中莫名有些煩躁,粗聲說:
“你可別像之前那樣把婚紗剪壞!”
我沒冤枉她。
這已經是第 33 件婚紗,前 32 件,都被許若晴用剪刀剪壞了。
她哭過鬧過,更多的時候,是紅著眼眶凝視我,說著不著邊際的話:
“清源,你不是我的小叔,我們僅僅隻相差一歲啊。”
“你是太愛我了,才會把我忘記,你醒醒吧。”
“我實在無法接受你和其他女人發生關係,我不要再愛你了...”
我認定她已經瘋了,盡說些胡話,對她也愈發不耐煩起來。
“夠了!如果我真的愛你,又怎麼會把你忘掉?還和其他女人上床?”
我憤怒地衝她吼:
“你口中所說的那個我,根本就不愛你!別再自作多情!”
許若晴垂下眉眼,嘴角泛起苦笑,卻沒有再說話。
戶口遷移手續辦理得很順利,許若晴是新戶口本的戶主。
一路上,顏兮婷都在跟我討論婚禮布置的細節,我看了一眼後視鏡。
許若晴側身望著車窗外的風景,劉海隨風飄動,恰好遮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我眉頭沉了沉,以往許若晴都是爭著坐副駕駛,現在怎麼一聲不吭就去了後座...
停好車後,我們一同走進了婚紗店。
顏兮婷親昵地挽住許若晴的手臂:“若晴,快來幫我挑選一下,在這幾件婚紗裏麵,哪一件更好看?”
說話間,顏兮婷笑著隨口問道:“我這兩天聽到別人說,你之前還穿著婚紗向清源告白,這是真的嗎?”
許若晴依舊淡笑:“你說呢?”
顏兮婷衝著許若晴笑了笑。
許若晴穿著婚紗的樣子...
我突然記起來了。
那晚顏兮婷為我慶祝生日,許若晴打電話過來,問我何時回去,有禮物要送給我。
當時,我正打算留在顏兮婷的小公寓過夜,正準備拒絕許若晴。
顏兮婷卻勸說道:“小孩子想要你回去,你就回去嘛,我可不相信她送的禮物會比我送的還要好哦。”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腕上戴著的新手表。
每年我生日,許若晴送的都是她自己調配的香水。
但那次,許若晴穿著婚紗,款款向我走來,眼含深情訴說對我的愛。
我對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親手用剪刀剪壞了婚紗。
當她看到我脖子後的抓痕時,整個人崩潰大哭到幹嘔。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許若晴同意聯姻後,以前一些遺忘的畫麵,總是猝不及防冒出來。
許若晴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笑著開口:“之前是我自以為是,以為有人愛我入骨,現在我已經看清,不會再愛了。
我下意識地蹙眉,明明是我希望聽到的話,心裏卻莫名覺得不舒服。
顏兮婷笑得溫柔:“我就說嘛,你怎麼會喜歡自己的小叔呢。”
許若晴依舊保持微笑,目光轉向我:“小叔,這些年麻煩你了,放心吧,以後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我的心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抽空了。
試完婚紗,許若晴說有事先離開,我帶著顏兮婷回到了羨家。
父母對顏兮婷十分熱情,然而,我卻感覺隻是浮於表麵。
當談到結婚時,母親明顯愣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繼續談論。
吃完飯後,我去書房找父親,發現門虛掩著,似乎聽到母親的聲音。
“要不結婚的事再往後推推吧,我擔心哪天他突然想起來了,會發瘋的...”
接著是父親的一聲歎息:“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都沒有想起來,也許這就是命吧,隻能各自安好了...”
母親的聲音再次響起:“他和若晴以前可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情侶啊,現在卻...清源,你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