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時,林呦呦正躺在裴懷景的懷裏。
見她醒了,裴懷景驚喜不已的將林呦呦緊緊抱住,力道之大似要揉進骨血裏。
“呦呦,你終於醒了!”
林呦呦從未見過如此狼狽不堪的裴懷景,胡子拉碴,整個人頹廢至極。
他哭得很是傷心,仿佛她真的是他摯愛之人。
林呦呦勉力支起身子推開他,冷聲:“裴大人不是想要殺了我嗎?”
裴懷景拚命搖頭,急忙解釋:“不是的呦呦,你是我的妻子,我從不曾想過殺你。”
“隻是你也知道月兒討厭你,我當時也沒辦法,畢竟她......”
“裴大人。”
林呦呦打斷他的話,“你該不會又想說你需要她公主之尊幫你父平複冤屈。”
“可早在你們成婚之時,你父親已然平冤了。”
“裴懷景,這出戲我不陪你唱了。”
裴懷景死死捏住林呦呦的肩,戾氣滿身。
“你不唱也得唱!”
“你是我孩兒的母親,就算你死了,也得入裴家祠堂!”
林呦呦苦澀斂眉,隻覺得疲憊至極。
“替身而已,裴懷景,我本就是個替身,你為何緊抓著我不放......”
林呦呦心累極了,當年裴懷景苦苦哀求她收留他,正因她這雙像極了沈皎月的雙眼。
無數深夜裏,裴懷景都在摩挲著她的眼角小痣透過她看另一個女人,深情又留戀不已。
裴懷景頓時身子一僵,背脊陣陣發麻。
“不是的,不是的......我......”
房間一陣死寂,裴懷景忽而軟了聲音,抱住林呦呦低聲哄誘:
“我愛你啊呦呦,我會在外買一個宅子將你藏起來,就這樣永遠待在我身邊好嗎?”
林呦呦譏諷出聲:“貶妻為奴,貶妻為外室,裴大人,你這算盤打得可真好。”
“求你了,呦呦......”裴懷景再次懇求道。
當年裴懷景也是這般求她收留他的。
隻不過這一次,林呦呦不想答應了。
裴懷景無言以對,躲避林呦呦的視線拂袖離去。
“等等。”
林呦呦叫住了他,裴懷景頓時滿懷期冀地看著林呦呦。
“呦呦......”
林呦呦將千千結遞給他。
三年前她高燒不退,昏迷了整整五日。
裴懷景不知從哪裏聽到的法子,說隻要疊滿一千隻千千結並跪爬九百九十個台階入寺燒於福樹之下,便可為她祈福。
他照做了。
如今林呦呦也照做了,而那寫好的棄夫書就在這一千個千千結裏。
裴懷景捧著千千結喜上眉梢,像得了什麼珍寶一般。
“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我的。”
林呦呦沒有說話,就這麼看著裴懷景將千千結捧在心口離去。
裴懷景,倘若你知道那裏有棄夫書,一定會比現在更高興吧。
......
距離除夕還有一日,裴懷景卻受傷了,而且傷得很重。
聽說是為了給沈皎月獵狐皮,不慎跌下懸崖,幾乎命懸一線。
大紅燈籠高高掛起,林呦呦倚在門邊譏笑不已,裴懷景啊裴懷景,你可曾記得你向她許下的狐氅。
恰巧她這樣子被路過的裴弘瞧見,他手裏拿著沈皎月賜給他的鞭子猛地朝林呦呦腳下鞭去。
“你笑什麼!”
“父親危在旦夕,你竟還有臉笑。”
曾經的裴弘確實很乖巧,在裴懷景離家趕考時,小小年紀便幫家裏幹了許多重活。
可自從他被沈皎月強行奪走養了半年之後,便全變了。
他變得殘忍、自私,與沈皎月如出一轍。
林呦呦掩在寬袖下的手不禁顫了顫,拚命遮掩眼底的紅。
她的兒子,早就死在上京之路了。
斂下眼眸,林呦呦還是抬腳去了沈皎月的閬苑。
閬苑之門虛虛掩著,林呦呦隻不過是想看一眼裴懷景死了還是沒死。
卻瞧見裴懷景衣衫淩亂,麵色蒼白地將沈皎月壓在身下。
鮮血滲出,裴懷景虛弱極了。
他焦急地解釋:
“月兒,你別生我氣了好不好?”
“一切都是林呦呦的罪孽,怪我被林呦呦那卑賤之女迷了神智。”
“可她那雙眼睛真的像極了你,當年我也是被蒙了心竅......”
沈皎月狠狠咬著裴懷景的肩膀,淚眼蒙矓。
“阿景,我知道當年你恨我,恨我父皇抄斬你裴家上下,可我父皇也是聽信了奸臣讒言。”
“如今那奸臣也被我們除掉了,便盡早將林呦呦那個村婦收拾了,可好?”
“我不介意孩子一事,隻要你心裏有我,我便知足了。”
裴懷景點了點頭,應承道:“都聽你的。”
林呦呦怔愣一瞬,下意識忽略心臟傳來的密密麻麻的疼。
而後悄悄離開了閬苑。
她不禁譏笑自己,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隻盼他們知曉她身份之時,也能如此輕易說出殺她之言。
在沈皎月灌她冰塊的前一日,小荷便已帶著義兄之信和醫師之藥交給了她。
也是在那時,她恢複了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