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天之後,李媛和周可聞便再沒來過。
周文躺在病床上,看著自己漸漸好轉的身體,心裏不僅沒有絲毫難過,反倒無比輕鬆自在。
反正他兜裏有錢,隻要給上幾毛錢的跑腿費,無論同病房陪護的親屬,還是護士都會樂意幫他打飯,以及處理其他雜事。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明天就能回去了,真是太好了!”
他默默數了數日子,眼見離開在即,心情更是說不出的舒暢。
終於可以擺脫這令人糟心的一切,回到最愛他的爸爸媽媽身邊,做回無憂無慮的孩子。
可誰知道當天晚上係統卻忽然詐屍,並帶來一個噩耗:因為出bug的原因,傳送通道隻能在家裏開啟,而且開啟的時間推遲到了三天以後。
大概是為自己的不靠譜而感到心虛,係統交代完之後便飛快消失。
“什麼破係統!有沒有職業操守?信不信我回去投訴你,把你cpu給拔了!”
一想到不僅回去的時間推遲,自己還得一瘸一拐地回到那個永遠不想再踏進的家,甚至還要看著某些人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惡心畫麵,周文就氣得胸口痛,忍不住破口大罵。
但罵完之後又不得不拄著拐杖去辦出院手續,然後拖著瘸腿以及半邊不聽使喚的身子回到小院。
畢竟回家是頭等大事!
周文盡千辛萬苦回到家,剛剛進屋,就看到沈言虛弱的躺在床上,頭上戴著絨帽,麵色慘白,一副虛弱的樣子。
旁邊放著個火盆,裏麵有一小撮灰燼隱隱散發著符紙的味道。
李媛手持桃木短劍,在沈言頭上畫著圈,嘴裏還念叨著什麼。
“你回來得正好,省得我去醫院接你!”
李媛念完咒語才睜開眼睛看向周文,眉頭緊皺,眼神冷漠中透著一絲嫌惡,好似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
周文聞言心裏頓時浮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張了張嘴想要開口,卻又被李媛打斷。
“沈言的頭疼的要炸開了,醫生說他的頭傷到了神經,以後會留下後遺症。”
“我不想他以後頭疼欲裂的過一輩子,更不想讓你造下冤孽,所以從神婆那裏求來了化解的法子,找回沈言的生魂,這樣他的頭就會好起來。”
“神婆說了隻要砸傷沈言頭的人每天在他的麵前跪上兩個小時,連跪三天,就能讓他的生魂回來,治好他的頭疼。”
“你趕緊去跪著!”
李媛不知什麼時候端起雞湯,小心翼翼地喂沈言喝著,語氣卻冰冷得仿佛淬了寒冰。
都什麼年代了,還信神婆簡直荒謬!
周文拄著拐杖站在門口,聞言忍不住在心裏冷笑。
隨即想要轉身回房。
可下一秒,周可聞卻突然走過來推了他一把,力道不重,卻足以讓瘸腿的他站不穩,踉踉蹌蹌的險些倒下。
可周可聞卻像是沒看見似的,也學著李媛的口吻冷聲催促:“爸爸,你趕緊跪下給沈叔叔磕頭道歉,這樣沈叔叔的頭才能早點好起來!”
孩子的聲音依舊稚嫩,說出的話卻仿佛利刃,狠狠劃在周文的心上。
雖說他已經一遍又一遍地勸自己,不要再對母子倆的舉動有任何情緒上的波動,可周可聞推他的那一下,以及說的那些話還是傷到了他。
“第一,在醫院的時候我碰都沒碰他,是他自己砸的。”
“還有,他早在大西北的時候拋妻棄子,我也沒有說謊。”
周文強行咽下心頭的那一絲苦澀,冷著臉開口,說著故意瞥了沈言一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沈言眼裏的慌張與恨意幾乎要藏不住。
轉頭卻又撲進李媛懷裏,哭了起來。
李媛心疼的抱著他“沈言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治好頭疼!”
“對!沈叔叔,您別傷心,我和媽媽一定會讓你的頭好起來的!”
周可聞也在一旁附和,說著更是湊過去一臉心疼地幫沈言擦眼淚。
周文看著這可笑至極的一幕,隻覺得刺眼,下意識想要轉身離開。
結果胳膊卻被一把拽住。
“周文,你自己也是受了傷的人,讓你給一個被你傷害的人道歉就這麼難嗎?”
“今天這頭你必須磕!”
“沈言已經沒了父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樣痛苦一輩子。”
李媛說著將他往沈言床前拽去,擔心他反抗掙脫,下意識用足了力道,全然不顧他腿上還有傷。
“我沒做過的事絕不會認!放開我,聽見沒有!”
“李媛,不要讓我恨你恨到一絲情意也留不下!”
周文當然不願,轉頭狠狠瞪著李媛,竭盡全力掙紮。
對方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下手不輕反重。
周可聞也小跑過來,拽住了周文的另一隻胳膊。
小娃娃力氣不大,可周文本就站都站不穩。
就這樣他活生生被母子倆拖到沈言麵前,又被強壓著跪下。
隻聽見咯吱一聲脆響,剛開始恢複的腿骨瞬間錯位,撕心裂肺的疼痛襲來,他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近乎暈厥。
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李媛眼裏終於有了一絲心疼。
可轉頭看著靠在床上,痛苦且傷心的沈言,她的心就又狠了起來。
就這樣母子倆逼著周文每天跪足兩個小時,足足跪了三天。
第三天跪完之後,母子倆仿佛終於良心發現一般,急忙衝上去扶他,眼神都是說不出的心疼。
周可聞更是險些哭出聲。
可周文心底卻隻有翻湧不盡的寒涼,並且,他再也站不起來了。
“周文,你別害怕,我這就送你去醫院。”
“不管花多少錢,我都一定會把你的腿治好!”
“要是治不好也不怕,大不了我背你一輩子,以後我就是你的雙腿!”
李媛看著周文小腿處冒出來的一小截骨頭,這才後知後覺發生了什麼,瞬間紅了眼眶,一邊說著,一邊想要將周文放到背上,連手都在顫抖。
周文卻用盡渾身力氣推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