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所回來後,柳煙程沒有讓自己悲傷春秋。
她還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她要收拾行李,她要和親友告別,她要為手術做準備,她還要和裴南禹解除合同。
打開手機,朋友圈彈出了夏離白的照片。
“官宣了,雌競賤貨退散!”
配圖是她和裴南禹兩個人手挽著手漫步海邊,瞳孔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影。
第一個讚是裴南禹的,他默許了夏離白對她的攻擊。
裴南禹回家時,帶了一束柳煙程喜歡的向日葵。
這是他的習慣,柳煙程其實很好哄,一束向日葵就能讓她開心好幾天,從來不需要什麼奢侈品。
想起上次的事,裴南禹覺自己好像過分了。
他把人從醫院帶出來,又把她一個女孩子自己留在會所。但那都是為了她好,她怎麼能那樣對待離白呢?希望她這次能夠長教訓,不要再耍小性子了。
他輕手輕腳地上樓,想給柳煙程一個驚喜,卻被疊放整齊的整理箱磕到了腿。
裴南禹誇張地叫了一聲,“唉,好痛。”他想讓柳煙程急得團團轉,然後他再把這束向日葵遞給他。他想看到柳煙程驚喜的笑容。
但柳煙程沒有抬頭,仍舊專注地打包自己的衣物。
又等了一分鐘仍然沒有得到回應,裴南禹心底湧起幾分不悅,將手中原本準備送給她的花束隨手甩在箱子上,語氣中帶上幾分失望。
“你還在生氣?離白都已經不怪你了,你到底要耍脾氣到什麼時候?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柳煙程心中一痛,但還是笑著回答:“裴先生,我沒有生氣,也沒有耍性子。夏離白女士回來了,我們的合約是不是要終止了?我需要收拾東西離開呀。”
裴南禹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過去的三年,他早已經忘記了他們的契約是有時限的。他想象著房子裏沒有柳煙程的場景,心猛跳了幾下。
他想像往常一樣揉揉她的頭來驅散這種異樣感覺。“裴家不缺你這一間屋子。你又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我允許你住在這裏。”
“至於合同,不是馬上要到期了嗎?到時候我把尾款轉給你,這幾天你就算我臨時聘請的保姆和家庭醫生。”
“我覺得我們還是可以做普通朋友的。”
柳煙程身體一僵,默默躲開了他的手。
她不應該貪戀這樣的溫暖。
“那謝謝裴先生體諒。我這邊還要收拾一會兒,要不然您先去休息?”
柳煙程的驟然變得有分寸後,裴南禹反而不適應了,他感受著掌心的空蕩,整個人有些茫然。
她不再纏著他了,他應該是高興的,但為什麼這麼不舒服呢?
最後,柳煙程將自己的東西打包好貼上郵寄的標簽,將它們搬進閑置的空屋。
裴南禹不喜歡外人,他的吃穿住行都由柳煙程一手打理,而在過去她也是這樣為他收拾衣物,今天這是最後一次了。
到了晚上,柳煙程做好兩人的飯菜。
裴南禹剛一落座手機就響了起來,“南禹,我們這邊找到了場子,你要不要來跑幾圈?人可是我好不容易湊齊的。”
裴南禹的眉毛上挑,顯然是有些意動,但他又看了柳煙程一眼。
“不去了,今天沒興致。”
“嗬嗬,肯定又是陪小寶貝兒呢?也好,省得你來了她又和我們生氣,我可伺候不起。”
柳煙程吃下最後一口晚飯,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諷刺般勸解裴南禹。
“裴先生,你去吧,我不需要你陪著。”
裴南禹躊躇片刻:“不了,今晚我陪你在家吧。你那樣我有些不放心,明早我和你一起去複查。”
這一晚,裴南禹坐立不安,眼睛就沒從手機上移開過。
柳煙程去洗澡時,閑置已久的傳真機忽然開始工作,接連不斷地吐出紙張。
上邊是一些專業英文詞彙,裴南禹看不太明白,但是大概能猜出是一個心臟病患者的病理報告,好奇心驅使他拿出手機翻譯這份文件。
柳煙程擦著頭發出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她的呼吸一窒,心跳加速,強裝鎮定道:“裴先生看得懂嗎?”
裴南禹翻個了白眼,甩著病例得意洋洋,“看不起誰呢?不就是一個倒黴蛋的病例嗎?還挺嚴重。這上麵寫他手術有風險,有死亡的可能性,需要病人確認簽字。”
“還有不要叫我裴先生,像以前一樣稱呼就行。”
柳煙程從善如流:“好的,南禹哥。您猜得不錯,不過沒有獎勵。”
她收起報告攏在胸前,“確實是一個倒黴蛋的危險手術,祝她好運吧。”
柳煙程的客氣像是一塊小石子,硌得裴南禹的心不上不下。
他不喜歡柳煙程帶著這幅麵具和他說話,他想看她充滿活力的那一麵。
於是他惡劣一笑,故意道:“我為什麼要祝福?他死活關我什麼事兒?要是死我麵前,我心情好可能還會給他燒個紙。”
他做到了。
柳煙程的臉上有一瞬間空白,下意識抓住了裴南禹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