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曾來過議事堂,這裏已經完全變了模樣,我一時迷了路。
黎墨淵不喜歡我過問政事,所以我嫌少來到此處,上一次來,還是把楚柔引薦給他。
是了,想來可笑,楚柔,其實是我親手推到他懷裏的。
我一直身子虛弱,大夫說我陰陽兩虛。
陽氣好說,黎墨淵是至陽之體,他身上的陽氣足夠養我,可這陰氣確實難尋。
那天,黎墨淵帶回來一個女子,欣喜若狂地把她送給了我。
“這女人是千年難得的至陰之體,夫人若是吸食她身上的陰氣,身子必會大好。”
可吸食她的陰氣,是會害死她的。
黎墨淵全然不在意,彼時的楚柔,在他眼裏不過是個隻能用一次的容器,用完了打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我終究與他不同。
楚柔的眼淚打動了我,她還有大好的年華,她還有弟弟要養,她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應該淪為供我使用的器物。
我讓她跟著我做個貼身丫鬟,但很快我就發現,她博覽群書,心思細膩,又有旁人沒有的果決,跟在我身邊屬實屈才。
偏巧黎墨淵一直苦於沒有個得力助手,於是我把楚柔引薦給了他。
他不肯,說留一個女子在身邊,日子久了恐生出事端。
架不住我一再相勸,他才勉強答應收下楚柔。
但即便如此,他也從不給楚柔好臉色看,不管楚柔做得如何優秀,都逃不過他每天幾頓的罵。
正想著,一個婢女從不遠處飄然而過。
我從回憶中抽離,追上去想要問問路。
走了沒幾步,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也就是跟你們才敢說說,你們可千萬不要出去亂說,要是讓尊後知道了,你們可就倒黴了。”
是楚柔,她正跟兩個婢女哭訴著。
一個婢女義憤填膺:“咱們這個尊後也太歹毒了些,還嫌楚柔挨的罵不夠多嗎?”
另一個婢女也跟著罵:“簡直就是個醋壇子!尊上都已經對她那麼好了,她還不知道滿足,成天的為難楚柔。”
“這就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個靠美色上位的賤婦,就覺得人人都是那樣,楚柔才不會像她!”
“上位了有什麼用啊?不過是個下不出崽的外族人,失寵也隻是早晚的事,我看她能得意到幾時!”
楚柔小聲勸阻:“都小聲些吧,別被她聽去。”
婢女一臉得意:“聽去又怎樣?你什麼時候見她罰過下人?我看她根本就沒那個膽子。”
我覺得他們做下人辛苦,從未苛責過。
可我忘了,龍族向來慕強,又自視高人一等,我這個外族人,在他們眼裏,怕是根本配不上王妃這個名頭。
而我的善意,也被他們理解成軟弱。
“夫人,你怎麼來了?”
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戲謔,我一轉身便撞進了黎墨淵懷裏。
他附在我耳邊,輕聲說:“夫人跑到這兒來,是太想我了嗎?”
楚柔跟兩個婢女,聽見動靜,忙不迭地出來行禮:“拜見尊上,拜見尊後。”
我冷笑:“受不起,我還是喜歡你們剛才桀驁不馴的樣子。”
兩個婢女立時下跪,“尊後饒命!方才我們是信口胡說!”
我看向楚柔,“小柔怎麼不說話了?方才不是你引得她們非議我的嗎?”
“真是胡鬧!”黎墨淵厲聲斥責,“來人,把這兩個賤婢拉下去砍了!”
楚柔神色慌亂,噗通跪地,“都是奴婢不知輕重,鼓唇弄舌,與她們兩個無關!”
“啪”的一聲,楚柔臉上多出一個紅掌印。
婢女們嚇得連連求饒,楚柔卻一臉堅韌,咬死了兩個婢女是無辜的。
黎墨淵眉頭緊皺,“楚柔,既然你非要逞英雄,那我就成全你,你跟我來一趟!我要重重罰你!”
隨著兩人漸漸走遠,那些下人的話越發難聽。
“好好的非要跑來,來一次就要尋釁,真真惹人嫌惡!”
“楚柔平日裏兢兢業業,卻總被尊上責罵,依我看就是這女人在暗中挑撥。”
“可憐了楚柔,替我們求情,被尊上叫去,怕是又要吃不少苦頭了。”
吃苦頭麼?怎麼可能?
楚柔現在分明正跟黎墨淵共赴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