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美人(四)
6
晚飯的時候,陸一楠很是殷勤,一個勁兒地給任之初倒酒,任之初納悶,“阿楠,你是怎麼了?”
陸一楠嘿嘿一笑,“多喝點,一會兒就不冷了。”
任之初看著笑得諂媚的陸一楠,再又看了看同樣嘴角帶笑的義兄,總覺得背後涼嗖嗖的。
直到任之初被陸一楠帶到發現琴操屍體的井邊,給他綁好繩子,他才後知後覺,他堂堂欽差,竟然要被人扔到井裏。
“書呆子,你不用害怕,聽聶先生說,你對痕跡方麵很有研究,所以,還麻煩你下井看看,井下麵有沒有什麼線索。當然,我也會陪你的。”
任之初滿臉拒絕,“不可不可,阿楠,我堂堂欽差,怎可被你如此對待?”
陸一楠一臉嚴肅,“書呆子,你是大理寺少卿,主管刑獄之事,遇到案件本就該身先士卒。更何況這次的死者是我們的朋友,勘驗現場這事交與誰我都不放心,隻有我們親自下井,我才安心。”
任之初眉目間有些鬆動,他歎了口氣,“好吧,阿楠你說得對,凡命案,須得親身勘驗才可安心。”
以前辦案,身居高位之人大都差手下得力之人查辦,很少有親臨現場的時候,也許,自己是時候修正一下現行的刑獄要略了。
陸一楠和任之初二人下到井裏,聶其軒負責照看外邊,不知過了多久,一枚飛鏢突然向他襲來,他偏頭躲過,隨後向著那個偷襲他的黑影追去。
待追出幾百米後,聶其軒覺出不對勁,等他回到井邊,發現斷掉的繩子和壓在井口的大石頭,才後知後覺,他怕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聶其軒一腳把井口的石頭踢飛,趴在井邊,喊道:“阿初?阿楠?”
由於緊張,他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
喊了幾次,下邊終於傳來陸一楠虛弱的聲音,“聶先生,快,快拉我們上去,書呆子他要堅持不住了。”
等聶其軒把渾身濕漉漉的二人拉上來,任之初早已昏迷不醒。
陸一楠忙跪到任之初身旁,用力拍打他的臉,“書呆子,醒醒,你醒醒。”
見任之初沒有反應,陸一楠立即解開他的衣服。
聶其軒見陸一楠又解衣服,又低頭,像是要吻上任之初,手上的動作快過思想,伸手攔住她,疑惑道:“你要做什麼?”
陸一楠揮開他的手,翻了翻白眼,“救人啊!”
聶其軒眼睜睜看著那女人一次次給任之初渡氣,不禁蹙了蹙眉。
“咳咳……”任之初慢慢睜開眼,卻看見麵前一張放大的臉,意識到她對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任之初慢慢漲紅了臉,隨即慌亂地坐起身,手指緊緊攥住衣襟,囁嚅道:“阿楠,你,你一個姑娘家,怎可如此,如此對我?”
陸一楠看著他的動作有些納悶,待反應過來,無奈地翻了翻白眼,“你別誤會,我是為了救你。”
任之初撫了撫自己的唇,有些羞澀,“阿楠,這可是我第一次……”
陸一楠站起身,衝他擺了擺手,“我第一次做人工呼吸的是一位70多歲的老大爺,這是為了救人,救人,懂嗎?”
聶其軒看了看依舊紅著臉的任之初,再又看了看陸一楠的背影,眼睛微微眯了眯。
7
三人回到客棧,陸一楠和任之初換了衣服之後,聚在聶其軒的房間。
聶其軒搶先開口:“你們下井的時候,我被人襲擊,就追了出去,後來我察覺到不對勁,趕回來的時候,井邊的繩子已經被人割斷了。你們呢?有沒有什麼發現?”
陸一楠攤攤手,“沒有任何發現,不過,井下的溫度很低,如果真的在裏麵待一夜的話,應該也會凍死。可是井下並沒有可供一個人棲息的平台,所以,基本可以確定,那口井,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再接合屍體征象,琴操是死後被人拋屍的。”
隨即看向任之初,“書呆子,你呢?”
任之初原本已恢複正常的臉色,在陸一楠看過來時,又倏地紅透,“沒,沒有發現。”
聶其軒敲著桌麵,“我覺得,琴操的死一定有內情。”
“琴操的死因蹊蹺,再加上今晚我們的遇襲,大致可以肯定,琴操是他殺。”
任之初捶了一下桌子,“究竟是誰,竟然用這麼惡毒的方式,折磨一個弱女子?”
陸一楠道:“我覺得,縣衙那邊的人,不能信任。我們今天推翻了先前的驗屍結果,隻有我們三個和縣衙的人知道,我懷疑,有內鬼。”
聶其軒點頭,“若是真有內鬼的話,我覺得,這幾天凶手就會有所動作。我們先耐心地等幾天。”
8
聶其軒說得果然沒錯,兩天後,王縣令便領著一位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子來到了三人所在的客棧。
中年男子見到三人,恭敬地遞上一張請柬,“欽差大人,我家侯爺邀您三位兩日後過府一聚。”
待侯府管家走後,陸一楠蹙眉看向任之初,“他說的侯爺是誰?”
任之初凝眉,“是安樂侯安平。”
聶其軒接著道:“安平的祖父安滿原本是一名民間大夫,機緣巧合下,救了當時還是前朝侯爺的先皇,先皇感其恩德,登基之後便封其為安樂侯,世襲罔替,而且,還賜給他的家族一塊免死金牌。”
陸一楠皺眉,“這麼說,如果凶手真的是這個安樂侯的話,我們就拿他沒辦法了?”
聶其軒皺眉點頭,“青樓女子比奴婢還不如,主人打死奴婢也隻是罰錢了事,更何況一個青樓女子。”
任之初握了握拳,“義兄,這場宴會,我要參加,我一定要找出安平害死琴操的證據。”
陸一楠拍了拍任之初的後腦,“好,書呆子,我陪你。”
聶其軒看著麵前無所畏懼的兩人,點了點頭,“嗯,不過,陸姑娘要做女裝打扮。”
陸一楠瞪大眼,“為什麼?”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陸一楠撓撓頭,“可是,你們這裏的女裝太過複雜,我好像不會穿。”
聶其軒微微一笑,“這個你盡可放心。”
有一句話叫做人靠衣裝,當任之初看到換好衣服的陸一楠時,驚地張大了嘴,就連一向冷靜的聶其軒,眼裏也閃過驚豔之色。
不過聶其軒緊走兩步,扯著陸一楠身上的衣服,皺眉對著一旁的老鴇道:“這是什麼衣服?太透了!”
老鴇捂著嘴笑了兩聲,“你們男人,不都喜歡這樣嗎?公子剛剛不也被驚豔到了嗎?陸姑娘長相英氣,卻沒想到,身段竟是如此妖嬈,比琴操都不差。”
三人聽到琴操的名字,都一陣沉默。
聶其軒尷尬地放了手,看著陸一楠道:“陸姑娘可會什麼技藝?”
“擒拿格鬥算嗎?”
聶其軒:“……我說的是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之類的,技藝。”
“騎馬舞算嗎?”
“……”聶其軒轉頭看向老鴇,“一天之內,讓她看起來像個女人。”
陸一楠,任之初,老鴇:“……”
9
宴會設在安樂侯府後花園的涼亭裏,夏日的園子裏,百花齊放,馨香滿園,如果不是來查案,陸一楠還真想四處逛逛。
可眼下,她隻能輕移蓮步,跟在任之初和聶其軒身後。
現任安樂侯安平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長相並不是陸一楠想象中凶神惡煞的模樣,相反,安平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不過,幸好自己身邊有高冷聶其軒和軟綿綿的任之初,跟這兩人相處久了,自然任何美男都入不得她的眼了。
安平見三人走進涼亭,慢悠悠站起身,拱了拱手,“不知欽差大人到了涼州,本侯未曾好生款待,還請見諒。”
任之初也拱了拱手,微笑道:“侯爺哪裏話,理應是本官前來拜見才對。”
安平這才看向任之初的身後,在看到陸一楠時,眼裏明顯閃過異樣的光亮。
“不知這二位是?”
任之初微微側身,介紹道:“這位是我的義兄,藏劍山莊的莊主聶其軒,這位是我義兄的貼身丫鬟阿楠。”
安平直直地盯著陸一楠,“阿楠姑娘真是難得的美人。”
聶其軒微一皺眉,不動聲色地擋住安平的視線。
陸一楠看著聶其軒的背影,有些恍惚,她一直以為聶其軒隻是一個普通的江湖人罷了,沒想到竟是天下第一莊藏劍山莊的莊主,不過,這樣的人,怎麼會甘心輔佐一個書呆子呢?
眾人落座之後,安平一拍手,數名穿著清涼的女子嫋嫋娜娜地步入亭中,柳腰款擺,跳的舞極其香豔。
陸一楠側頭觀察聶其軒二人,卻見聶其軒唇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連一向呆萌的任之初,麵色也是十分嚴肅。
舞姬退下後,安平看向陸一楠,“不知阿楠姑娘有何技藝?”
陸一楠看了聶其軒一眼,見聶其軒點頭,遂站起身,福了福身,輕啟朱唇,聲音如黃鶯般清脆悅耳,“那阿楠就獻醜了。”
一架琴被擺在亭子中央,陸一楠麵向三人席地而坐,指尖一挑,悅耳的琴音便流瀉而出。
聶其軒著實沒想到,陸一楠竟然深藏不露,自己還真是小看她了。
此時陸一楠心裏卻全不似麵上這般優雅,她默默祈禱,這該死的宴會趕緊結束吧,一整晚捏著嗓子說話,她自己都快要把自己惡心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