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少年尋親

姚邈吃驚的抬起頭望向楊銘，心頭冒出一百個問號，這事，他怎麼會知道？今天上午上班時姚邈並沒有看到他，可見對方回到何賽才不過幾個小時，姚邈做親子鑒定的事就已經被對方知曉，這個人，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縝密心機？姚邈就算不得不和同事分享自己的心路曆程，但人員名單裏第一個被排除的一定是楊銘。

“這件事啊，沒什麼的，我已經坦然接受了。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不用安慰。我先回辦公室了，主任讓我一上班去找他。”姚邈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楊銘回頭站在原地，眼光中閃現著不甘。

其實楊銘不單知道姚邈做親子鑒定這件事，而且對姚邈親生父母的背景也已經了解的清清楚楚，當他在百度上看到唐誌海是晴王集團總裁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決心，想盡辦法也要和姚邈複合。望著姚邈快步離開的身影，楊銘嘴角露出誌在必得的微笑。

姚邈逃也似的穿過鑒定所的大廳，準備快步回到辦公室。大廳裏的等候區一個膽怯的聲音衝姚邈飄過來。

“阿，阿姨，我想……想谘詢一下……”

放慢腳步的姚邈回過頭，往等候區張望著尋找聲音的來源，發現等候區一個身著白色T恤黑色短褲的少年正用求助的眼神怯生生的看著自己，姚邈緩步走向對方，發現這個少年是一個人來的，身旁並沒有大人的陪伴。

“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姚邈盯著這個少年溫和的問道，話語間打量著這個孩子。這個少年身高大約在一米七左右，長得白白淨淨，頭發是典型的中學生發型，眼睛很大鼻梁很高，但本應屬於最無憂的花季年齡的他，眉宇間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自卑和惆悵。

“嗯，是的。阿姨，您是這個鑒定機構的工作人員嗎？我有些事情想谘詢一下。”

姚邈回頭看了看前台，發現前台的小梅並沒有在座位上，這才想起來昨天午餐的時候小梅說今天下午要去孕檢。

姚邈把包往肩上挎了挎看著少年說：“我是這裏的工作人員，你是想谘詢鑒定的事嗎？”

“嗯，是的。”

姚邈說道：“這樣，你跟我來這個洽談室，我去辦公室一趟，一會兒拿著資料來洽談室找你，好吧？”

少年使勁點點頭，快速的拿起椅子上的雙肩背包跟姚邈往裏邊走去。

五分鐘後，姚邈端著一杯水和委托鑒定的相關材料來到了洽談室，少年放開原本在桌子上攥緊的雙手接過了姚邈遞過來的水杯，滿臉的感激與忐忑。

憑姚邈的經驗，她估計這個孩子做親子鑒定的可能性大，而這背後恐怕隱含著對方並不快樂的童年，因為這位少年的神情中有一種歲月中積澱的鬱鬱寡歡，這是姚邈從以前相似案例中曾經多次察覺過的。

“謝謝阿姨。”少年站起來接過水杯，見姚邈在對麵坐下後自己才緩緩坐了下去。

姚邈將手中的材料遞給少年道：“我是何賽鑒定機構姚邈。我們鑒定所除了承擔警察刑偵方麵的一些司法鑒定工作以外，還承擔民事案件鑒定和親子鑒定工作，你想谘詢哪一方麵？你先說說看。”

少年並不說話，他盯著姚邈遞給他的資料看了又看，但是姚邈知道，這個少年並沒有真正看進去，相反他正在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阿姨，我，我是想，是想找我的親生父母。”

“哦？是這樣。”姚邈瞬間理解了少年憂鬱的眼神。

少年轉身從身後的雙肩包裏拿出一張證明樣的材料，他小心的把材料鋪展後推到姚邈眼前說：“我叫楊學舟，今年十五歲。我從小跟著我養姥姥、養姥爺長大，養父母在我四歲的時候去世了。前些日子我在電視上看到一起尋親報道，一對夫婦在十三年後找到了自己被拐的兒子。所以......所以我也很想找到我的父母。這是我在‘寶貝回家誌願者’網站上登記的信息，這一份是我在青島市警察局開具的證明，他們介紹我來你們的鑒定機構做采血入庫。”

自從警察部牽頭建立全國兒童DNA數據庫和打拐數據庫以來，青島何賽鑒定所是青島市警察局指定的采樣入庫、谘詢服務機構之一，接待了不少青島及周邊城市的失蹤兒童家屬，采樣的對象也多是被拐兒童的父母和親屬。像楊學舟這樣自己來尋找親生父母的少年，還是第一個。

姚邈同情而溫和的看著楊學舟說：“我明白了，我們鑒定所確實是青島市指定的采樣入庫機構之一，通過DNA技術與數據庫軟件信息平台組合，來確認親緣關係。按照規定，你要先填寫一張入庫材料，也就是你的個人信息。繳費以後你就可以跟我去采樣，之後你的DNA數據會入庫進行比對，一旦比對出相似的結果，我們就會通知你，然後警察局出麵下你和你的親人就可以見麵了。”

楊學舟眼中閃著希望之光，雙手小心翼翼的接過姚邈再次遞給他的個人信息入庫材料，突然又擔心的詢問道：“阿姨，我聽說尋親入庫可以免除鑒定費是麼？我還需要繳費麼？”

姚邈解釋道：“是這樣，青島市這邊的規定是65歲以上的尋親人員免費入庫，其他年齡段的人員，隻收成本費就可以了。”

楊學舟輕輕的點點頭，欲言又止了半天又小聲問道：“那，成本費是多少呢？”

姚邈明白了，這個孩子應該是囊中羞澀。姚邈看著少年，心中做了一個決定。

“這樣，你先在這裏填寫個人信息的材料，我去財務那邊問一下收費的情況，一會回來告訴你好不好？”姚邈說著微笑著站起身來。

“好，謝謝阿姨。”

“不用謝，這都是我的工作呀。”

姚邈來到收費窗口，幫楊學舟墊付了尋親鑒定的成本費用：572元。

當楊學舟剛剛填寫完個人信息，就看到姚邈興高采烈的走進來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小楊，你好幸運啊，我剛才去財務那一問，像你這樣16歲以下的尋親人員，市裏剛剛出台了新政策，可以給與免費鑒定入庫了。”

“真的麼？”楊學舟興奮的幾乎從椅子中站起來。

“真的，我騙你幹什麼？你入庫資料寫完了麼？”

“寫完了，給您，您看這樣可以麼？”楊學舟把材料遞給姚邈。

姚邈仔細的看了一遍後說：“沒問題，很不錯。你的字寫的真好，專門練過是吧？”姚邈由衷的欣賞楊學舟這孩子一手清秀的仿宋。

“阿姨見笑了，我就自己跟著字帖練過一段時間。”從進入何賽開始，楊學舟第一次露出輕鬆的笑容。

在姚邈的概念裏，寫得一手好字的學生，學習都不會差。所以她越發欣賞眼前這個清秀的男孩子。兩個人從洽談室出來，邊走邊聊往采樣窗口走去。

半小時以後，姚邈將楊學舟送到鑒定所大門口，安慰對方道：“你先安心回去，一旦你的信息在打拐數據庫能比對上了，我們會第一時間聯係你的。”

楊學舟眼中閃現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衝姚邈微笑著道別：“謝謝阿姨。我還想問一下，這個，比對結果，最快什麼時候可以出來？”

“常規DNA信息一般三天左右出來，信息入庫後比對大約需要2周左右，我估計最快也要半個月以後了，我們如果沒有聯係你，你自己也可以打回執單上的谘詢電話問一下的。”姚邈說完後，以為少年會道別離開，沒想到楊學舟還是站在原地，姚邈在他的臉上讀到了糾結。

“阿姨，我……還想問問，隻要孩子的父母或一方的DNA信息已經入庫，就一定能比對出來是麼？會不會有誤差？”

姚邈歎息著看著少年，這孩子對親生父母的渴望是如此強烈，讓任何一個知情的旁觀者無法不同情。

“DNA親子鑒定技術非常成熟，誤差非常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一定要分析誤差數據的話，應該在萬億分之一。所以呀，你放心吧，隻要你親生父母任何一方的信息在數據庫裏，百分之百可以與你比對出來的。”

楊學舟得到姚邈這個保證後，滿意的離開了何賽。

回到辦公室的姚邈，用默契的眼神約杜悅美一起上了一趟衛生間。在衛生間裏，姚邈小心而緊張的詢問著杜悅美：“楊銘怎麼回來了？什麼時候到的？他不走了？”

杜悅美壞笑著賣著關子：“你前男友回來了，你是希望他走呢還是不走呢？”

“你快別貧了，我當然不希望他回來了，多尷尬呀！”姚邈跺著腳懊惱道。

杜悅美恢複了正經，雙手一攤遺憾道：“據我了解到的信息是：楊銘確實回來了，而且要當咱倆的領導了。”

“啊？——”姚邈由衷的發出哀嚎。

杜悅美覺得姚邈有些小題大做：“姐妹，你這反應有點過於強烈啊。你倆不是都分手了嗎？以後當普通同事相處唄，你還怕他打擊報複你不成？”

姚邈當然不能把剛才和楊銘的對話過程原樣複述給杜悅美，更不能說自己擔心楊銘會繼續跟自己曖昧不清，她的第六感一向很準，但是現在好朋友聽了恐怕隻會覺得姚邈反應過激。

“他打擊報複我？哼，他也配？”

“哎，你倆不是和平分手對不對？不然你不可能這麼耿耿於懷。當初楊銘追你的時候，我提醒過你的，楊銘這人城府深的很，你不聽。現在分手了還要天天在一起工作，你說尷尬不尷尬吧。”杜悅美用手指輕輕的摁了一下姚邈的腦門：“讓你搞辦公室戀情，讓你搞辦公室戀情。”

在杜悅美手指的發力下，一臉絕望的姚邈像不倒翁一樣來回搖晃。可惜，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這種東西。

從衛生間出來後，姚邈全副武裝一頭鑽進生物實驗室裏，在下班前再沒有出來。她集中精神做了幾份樣品的PCR反應的擴增，將楊銘回歸後可能帶來的麻煩暫時拋在腦後。

等姚邈估摸著同事們應該差不多都下班離開後，她回到換衣間換上了便裝，準備去辦公室拿包下班時，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姚邈一眼看到自己工位上，正坐著氣定神閑的楊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