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銘歸來
姚邈和小姨邊吃邊聊,時間很快臨近下午上班點,兩人都沒有聊盡興,在中鐵大廈樓下依依惜別,相約周末在姥爺家再聚。
從中鐵大廈走到單位隻有十分鐘的路程,步行的路上姚邈拿出手機看著歐陽巍的好友申請,想了又想幾番猶豫後,最終還是點擊了‘驗證通過’按鈕。
在姚邈走進電梯的時候,歐陽巍的微信發來信息:“你好姚邈,我是歐陽巍,晴王集團法律顧問,之前咱們見過兩次,相信你對我是有印象的,唐總那邊有些事務需要通過我和你溝通一下,不知道什麼時候方便,咱們見麵溝通一下可否。”
姚邈在擁擠的電梯裏讀著歐陽巍這些文字,突然腦中回想起上次一起吃飯時,對方拿著酒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壞笑表情,姚邈不由得有些來氣。
她抬起右手,雙手配合下很快發過去一行文字:“你好,最近我工作比較忙,見麵時間不好找。您有什麼事可以直接在這裏告訴我,都是一樣的。”
點擊“發送”的一刹那,姚邈緊閉的雙唇仿佛正憋著一句潛台詞:“我讓你笑,想和我麵談?沒門!”
坐在無敵海景辦公室的歐陽巍看著姚邈的回複,不經失笑,果然,姚邈應該是對自己有意見了。
看著桌上那裝著購房合同和車鑰匙的文件袋,歐陽巍很清楚,這些事是不能用文字來通知的,不然對方一句簡單的“好意心領,暫不需要。”回複就會把自己打發掉,一旦話被說死,再想通過溝通來挽回,就難了。
出了電梯往辦公室方向快步疾走的姚邈見歐陽巍沒有回複,放心的把手機放進口袋裏,剛抬起頭來準備在走廊裏拐彎時,突然和對麵一個高大的身影撞了一個滿懷。
驚慌失措中趔趄後退的姚邈被這個高大的身影一把扶住,習慣中準備向對方道歉的姚邈定睛一看,心頭竟有些懊惱——怎麼會是他?
楊銘比姚邈大兩歲,在何賽鑒定所屬於技術牛人,鑒定所所有的刑事案件的鑒定難題都會讓他參與。
姚邈大學畢業那年來鑒定所報道的第一天,就被分配給楊銘當徒弟。在專業技術上,姚邈一直是佩服楊銘的。
在個人感情上,目前姚邈對楊銘是十分排斥的。楊銘和姚邈已經分手了2年之久,當初分手也是姚邈先提出來的。
對於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女生而言,能在工作上找到一個認真肯教的師傅是幸運的,但是楊銘主動提出給姚邈當師傅卻是帶著目的的。
楊銘從小在臨沂偏遠農村長大,學業優異的他一直對貧困的家境十分自卑,也比一般城市長大的孩子有著更加縝密的心思,他渴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夠在青島這座城紮下根來。
但是他工作數年以後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憑借自己再過硬的鑒定技術在鑒定所幹下去所獲得的收入,也不足以讓他在這座城市能擁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更談不上娶媳婦為楊家傳宗接代了。
因此,他為自己的人生規劃了更輕便討巧的路線。
當他看到鑒定所新招大學生的簡曆時,不動聲色之中他就鎖定了姚邈。因為姚邈無論從家境、學識、外貌各個方麵來看,都極符合楊銘的標準。
最關鍵的是,姚邈是家中獨女,母親早逝、父親大學教授,從任何一個角度分析,父親都會給女兒提供最好的生活條件,房子那一定是首當其衝的。如果能娶到一個家境不錯的青島女孩,楊銘何必再苦巴巴的攢房子首付,又何必為著銀行貸款給銀行打一輩子工?
隻要老丈人家有,直接拿來用不香嗎?而且沒有丈母娘的為難,拿下姚邈更應是易如反掌的。
於是,他主動請纓給姚邈當師傅,在工作中表現出善解人意的一麵,更是把自己的經驗傾囊相授。
再加上楊銘還算相貌堂堂的外表,以及生活中無處不在的關懷備至,讓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姚邈一下子心動了。
不出兩年時間,楊銘就對外宣布——姚邈成為自己女友。
但也是在一年之後,準確的說是11個月時候,姚邈對外宣稱——兩人已經分手。究其原因,按姚邈的說法是,她和楊銘三觀不合。究竟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隻有二人知道。
那是又一個加班到晚上十點的日子,姚邈在毛細管測序儀檢測結果得出結論後,準備編輯鑒定結果文檔時,發現電腦裏已經有一份由楊銘編輯好的文檔,而裏邊的鑒定結果與姚邈檢測的結果完全相反。
分析結果還沒有出來,為什麼楊銘會事先編輯好與事實不符的內容。
深夜下班後,姚邈給楊銘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此事的原因。楊銘一開始說是套用一個老模板文檔,還沒來得及改。但是在姚邈詢問諸多細節以後,楊銘見瞞不住,遂打車到姚邈家樓下吐露了實情。
原來這個再簡單不過的親子鑒定中,父親樣本的所有者私下找到楊銘,給了楊銘一筆錢,讓他將鑒定結果務必改成“不存在親子關係”。
因為一旦親子關係成立,這位生物學父親就要支付將近二十年的撫養費。
而他,並不想承擔這個責任。
楊銘原本以為自己將實情告訴姚邈後,能得到姚邈的理解和體諒。沒想到姚邈連想都沒想就義正言辭的要求楊銘把錢退回去,並保證不在鑒定結果上動手腳。
楊銘假意訴苦,說自己攢錢也是為了兩人的未來著想,卻不想身為徒弟的姚邈完全不能接受這樣的理由,她一改往日對楊銘的言聽計從,絲毫不肯讓步。
姚邈上樓之前告訴楊銘,如果楊銘不對這件事情糾錯,她會去跟領導彙報。
從那天開始,楊銘發現自己想徹底掌控姚邈根本是不可能的。
盡管最後楊銘將錢退了回去,而且之後根據鑒定結果,孩子的生物學父親被法院判定承擔孩子從小到大的撫養費。但是從這件事以後,楊銘和姚邈之間的關係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在楊銘看來,姚邈竟然會不顧及兩人之間的感情而威脅要檢舉自己,實在是有些冷血、自私。在姚邈看來,這個儀表堂堂、業務突出的男友竟然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另一麵,著實讓她難以想象不敢苟同。
兩人冷戰了兩周,當姚邈主動提出了分手,楊銘慌了,原本他認為姚邈在工作上情感上絕對依賴他,但是沒想到姚邈提出分手時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
兩人分手不久,楊銘得到一個鑒定所推薦到大城市進修一年半的機會,據說此類進修之後有很大可能會被特招進入公檢法係統。
楊銘在洋洋得意中告別了同事和領導踏上了北上進修之路,他渴望從姚邈的眼中看到後悔,但是姚邈全身心都沉浸在“解脫”二字裏。
她實在不想跟已分手的前男友抬頭不見低頭見,分分鐘社死,楊銘的離開反倒是好事,讓姚邈暫時放棄了跳槽的念頭。
可是,可是今天,為什麼楊銘為什麼會出現在何賽?剛剛站穩的姚邈在腦中閃現了兩種可能,第一:楊銘是出差路過青島來看看老同事;第二,楊銘進修結束回到何賽,並沒有被特招進入公檢法係統。
姚邈一邊內心祈禱千萬別是第二種可能,一邊表現出二人隻是久違的普通同事而已,客套道:“呦,怎麼是你?好久不見。”
楊銘雙手依然扶著姚邈的肩膀,並沒有拿下來的意思,這讓姚邈忍不住想往後退,但是楊銘有力的雙手並沒有給姚邈這個機會。
姚邈用最快的速度打量著將近兩年沒見的前男友,發現他衣著氣質比以前洋氣了不少,原來的樹脂眼鏡換成了金屬框眼鏡,加上原本還算中上的外表,陌生人見了都會對他留下良好而深刻的印象。
但是姚邈隻用了兩秒,就在楊銘眼鏡後邊的眼睛中,看到了久違的心機與世故。
姚邈明白,楊銘並沒有變,而且此刻兩人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是相當不合適的。姚邈抬起兩個胳膊往兩邊一推,終於擺脫了對方不得體的轄製。
楊銘笑著收起自己的手,臉上並沒有尷尬。他盯著姚邈意味深長道:“姚邈,好久不見。沒想到我剛回來就和你撞個滿懷,這算不算是一個好的征兆呢?”
姚邈沒有和對方插科打諢的心情,她一本正經的問:“你回來,回來上班嗎?沒有留在那裏?”
楊銘低頭輕輕歎了一口氣,姚邈馬上意會,對方看樣子真的回到何賽,而他們二人將要繼續成為同事。姚邈心中很不自在。
“晚上我請你吃飯吧?”楊銘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姚邈本能的拒絕道:“晚上我有事。”
“那明晚吧?明晚你不會有事吧?”楊銘不肯罷休。
麵對楊銘的咄咄逼人,姚邈有些懊惱,她決定盡快結束這場談話。
“明晚說不好,最近我家有些事需要處理。我先回辦公室了。”
楊銘刻意的用身體擋住了姚邈要拐彎逃走的路線,表現出相當不得體的關切:“我知道你最近做了親子鑒定,心情肯定不好,所以才想安慰安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