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她又遲疑一瞬，在謝老夫人我問她“可是有什麼顧慮”之後，她才解釋：“隻是我的家鄉，是不允許懷有身孕的婦人去探望病人的，說是擔心衝撞了。”

謝老夫人是知道她和謝凜昭之間的事情的，她並沒有拆穿，還幫忙遮掩。

此番她說這話，並不是在謝老夫人麵前搬弄是非，而是在隱晦的告訴謝老夫人，她不想去。

謝老夫人雖然同意將謝雲麒過繼到孟茯錦名下，也同意將她接近府裏，但她要是敢生事，謝老夫人是萬萬容不下她的。

此時見她這般乖巧，還知道避嫌，心中對她倒是滿意了許多。

謝老夫人心領神會，嗔怪道：“你又不是大夫，去了又能做什麼？再說，你這還懷著身子，到時候那院子裏來來往往地忙活，哪有空照顧你，你有這份心就已經足夠了，趕緊回去吧，這事兒你就別跟著湊熱鬧了。”

施采芙正想回話，就見老嬤嬤帶著幾個的中年男子走進來，“老夫人，管事們來了。”

老夫人這裏有正事要做，施采芙便識相地起身告退了。

回去的路上，紅胭還有點迷糊，“這不去看小公子了嗎？”

“老夫人不讓去，你不是聽見了？”

聽是聽見了，但，真就不去了嗎？

她四下打量了一眼，確定周遭沒人，才湊到施采芙的耳朵邊，低聲詢問：“小姐，您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認小公子了？”

施采芙麵上略有些訝異，“終於看出來了？”

紅胭輕輕點了點頭，臉上還是一副驚駭的模樣。

小姐對小公子有多重視，她是親眼見著的。

這麼多年，小公子的事情，她樣樣都不肯假手於人，事事親力親為。

她原本以為，小姐說以後和小公子沒關係，隻是為了保護小公子，讓小公子早些在侯府立足。

可如今小公子都病了，小姐好不容易有了一次能夠名正言順去探望，讓人挑不出錯處的機會，可她竟然沒去。

紅胭心下便隱隱有些猜測，小姐所說的不認，怕並不是不相認的意思，而是以後就權當沒有這個兒子了。

“小姐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哪有那麼多為什麼？”施采芙慢悠悠地往前走，“你隻要記得，我隻是老夫人的遠房侄女，家中落難，老夫人仁善才肯收留我們在府上借住，但其實我們在此之前，和府上的所有人都不相識，以後也不要上趕著去熟悉。”

紅胭沉默著點頭，她是個聽吩咐的，就算不明白施采芙想做什麼，但施采芙吩咐下來了，她就會照做。

見紅胭答應下來，施采芙才想起方才在靜安堂中看到的景象。

“這府上的事情，不是早就交給夫人管著了嗎？方才那幾位管事，怎麼被帶進靜安堂了？”

“這事兒奴婢聽說過！”紅胭扶著施采芙往前走，“咱們回去說。”

這是有什麼是非，若是被旁人聽見，可能會引起事端的意思。

兩人悄悄加快了速度。

一進芙蕖苑的門，紅胭將施采芙扶到軟榻上坐好，又去關好門窗，這才打開話匣子。

“原本府上的事情是交給夫人管的。”

從孟茯錦嫁進門之後，謝老夫人就將管家權交給了孟茯錦。

成親三年以來，孟茯錦也確實將侯府裏裏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

變故就出現在不久之前。

“是因為胥哥兒過繼的事情？”施采芙麵露狐疑，隨後又了然。

夢中也有這樣的場景。

她從夢中醒來那日，就聽說孟茯錦無論如何都不肯同意過繼的事情，為此，謝凜昭甚至以休妻相威脅。

鬧成這樣，孟茯錦自然不可能再給謝家當牛做馬。

謝凜昭沒有親兄弟，自然不存在將掌管中饋的事情交給同輩女眷的情況，隻能讓謝老夫人接手了。

可憐謝老夫人，這才過了幾年舒心日子，就又要重新開始忙碌了。

後來，孟茯錦不知道是怎麼了，忽然就想通，同意讓胥哥兒過繼了。

謝老夫人不堪那些雜事的煩擾，想要將掌管中饋的事情重新交給孟茯錦。

但孟茯錦聲稱要教導嫡子，恐無暇他顧，愣是不肯重新接手了。

孟茯錦說的也有道理，這兒子不是親生的，接回來的時候又已經五歲，開始記事了，若是不能和他多多相處，多多交流感情，以後怕是指望不上。

“為了讓孟茯錦以後有個依靠”，這話還是老夫人當初勸孟茯錦同意過繼胥哥兒時，親口說的。

謝老夫人也是個要麵子的，她說過的話就得認。

現在孟茯錦要和孩子溝通感情，謝老夫人也沒有理由阻止，隻能繼續處理府上的事務。

“難怪。”施采芙麵目柔和，“這幾日見到謝老夫人，覺得她都清瘦了許多，原來是勞累所致。”

不過，這件事也讓施采芙明白，這府裏頭的爭鬥，其實並沒有停止，隻是沒有鬧到明麵上而已。

隻怕如今謝老夫人和孟茯錦也是相看兩厭，卻又不得不笑臉相迎。

誰讓孟茯錦的父兄都是勇猛之士，謝老夫人也惹不起她。

福至心靈，孟茯錦腦海中靈光一閃：“原來如此！”

這座侯府，又何嘗不是各方角逐，又共同維持著表麵的和平罷了。

謝凜昭為了謝家和他自己的顏麵。

孟茯錦之所以現在還留在侯府，也是擔心她和離或是被休棄之後，她的壞名聲會影響到孟氏一族中姐妹們婚嫁。

這時代便是這樣，愛搞點連坐，家族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表麵上看，這兩方爭鬥，是為了一個嫡子的身份，實則每個人的背後，都能看見家族紛爭和權利爭鬥的影子。

就連孟茯錦針對她，這其中恐怕都有些不為人知的原因吧。

不然，她這次這麼乖順，連門都不出，沒理由孟茯錦還將她當成眼中釘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後快。

這個發現，讓她心情有些凝重。

若孟茯錦針對她，隻是為了那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執念，當初隻需要不同意她進侯府即可，實在沒必要在讓她入府之後才開始找她的麻煩。

這其中定然還有一些她目前沒考慮到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