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表小姐這話說得，您還懷著身孕呢，夫人哪能舍得折騰您啊？”煥春上前，瞅了眼桌上的荷包，“夫人那日收到表小姐送的帕子，直誇表小姐的手藝靈巧了，那花跟真的似的。”

“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技，如何當得起表嫂如此盛讚？”她笑著搖頭，迎煥春到椅子邊上坐。

煥春擺擺手，“不得空，夫人讓我來送東西的，送到了就要回去的，夫人身邊離不開人。”

這是推辭，孟茯錦身邊春夏秋冬四個大丫鬟，怎麼也不至於沒人伺候。

但施采芙隻當不知道，目光落在煥春手裏捧著的盒子上。

“夫人專門問過二爺，表小姐是讀書認字的，這不，專程讓奴婢給您送些筆墨過來。”

施采芙愣了一下。

煥春將盒子裏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桌上。

“夫人說繡花這活兒傷眼睛，表小姐如今懷著身子，得仔細著些，這些事能不做便別做了，若是實在閑著無聊，又不方便出門，便看看書，寫寫字，聽說懷胎之時，母親若是多讀書，生出來的孩子都會聰明許多呢。”

“對了！”煥春又從盒子裏拿了一本經書出來，“這本地藏菩薩本願經，是夫人專門找出來的，說是表小姐可能用得著。”

施采芙看見那本經書時，臉上的笑意就有些掛不住了。

她就算再無知，也知道地藏菩薩本願經是一本超度亡魂的經文。

孟茯錦很清楚她這個未亡人的身份是假的，隻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惡心她。

煥春隻當沒看出來，掛著笑意勸慰：“斯人已逝，表小姐還是想開些，您肚子裏還懷著孩子呢，就算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考慮，也不能整日這樣鬱鬱寡歡了，人總得往前看不是？”

施采芙臉色難看地點點頭。“我曉得，煥春姑娘替我謝謝夫人。”

煥春回去時，孟茯錦正在擺弄景王爺讓人送來的新棋盤，見她回來，微微抬起頭，饒有興味地問：“怎麼樣？她可有吵鬧？”

煥春搖搖頭，語氣裏有些可惜，“臉色是不太好看，但並未發作，還讓奴婢替她謝謝夫人呢。”

“謝我？”孟茯錦皺眉。

難道施采芙沒猜到她的意思？

不對呀，就算沒猜到，她讓人送了地藏菩薩本願經過去，她也應該鬧起來才對啊。

上輩子，施采芙以表小姐的名義住在府上時，也就隻最初那段時間消停，後來總是要這個要那個，嫌棄這個不好，嫌棄那個不順手的。

她都被折騰得焦頭爛額。

怎麼她重生一次，孟茯錦也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難道是因為，她和上輩子不一樣了，讓孟茯錦覺得她沒那麼好騙了，才會表現得更謹慎了？

但，就算她再怎麼謹慎又能如何？

她與謝凜昭合起夥來欺騙她，這是事實。

現下她暫時沒辦法和離，那就把這座她安定了三年的侯府，先攪成一灘渾水吧。

“沒有反應，就逼著她做出點反應。”孟茯錦低哼一聲，“瞧著天不太好，小公子那邊讓人仔細照顧著，可別染了風寒。”

主仆二人十幾年的情分，孟茯錦一吩咐下來，煥春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了，“是，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這兩日，那位過繼來的嫡小公子，非要感染一場風寒不可了。

都沒用兩日，當天夜裏，謝雲麒在屋裏看書，嫌熱不讓下人關窗戶。

湊巧，當天夜裏下了一場急雨，次日一早，謝雲麒就發起了高熱，連床都沒起來。

有孟茯錦的授意，謝雲麒感染風寒，一病不起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飄到了施采芙的芙蕖苑中。

謝雲麒幾乎是紅胭一手帶大的，一聽謝雲麒病了，紅胭先紅了眼眶，“這好端端的，怎麼就病了呢？”

“在小院的時候，隻有奴婢和綠蕪兩個人，也沒讓小公子感染一次風寒，如今回了侯府，仆婦環繞，身邊的小廝都有兩個，怎麼就病了呢？這些人也太不盡心了！”

施采芙剛生出幾分焦急的心，隨著紅胭的話音落下，也漸漸平靜下來。

是了，在小院裏五年都沒感染一次風寒的人，怎麼才到侯府就病了呢。

“紅胭！”她難得正色，“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

“小姐？”

麵對紅胭不敢置信的麵龐，施采芙的態度依舊強硬，“記住我今天的話，我們和那位嫡小公子沒有任何關係，他在這府裏是好是壞，府裏的人待他是善是惡，都輪不到我們這些外人置喙。”

紅胭皺了眉頭，卻也明白施采芙這樣做，都是為了謝雲麒在府上能夠站穩腳跟。

可越是這樣，紅胭就越替施采芙委屈。

分明是小姐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如今人在眼前也不能相認，要眼睜睜看著他叫旁人母親，就連孩子病了都不能去探望。

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啊。

“小姐真的不去看一眼嗎？”哪怕是一眼呢，看見了好歹知道什麼情況，心裏也能有數。

施采芙坐在那沒動，良久，她才起身，“走吧。”

胥哥兒再不對，也是她肚子裏生出來的。

總不能真就因為一場夢和幾句口角，便徹底不管了。

“小姐，這不是去麒麟閣的路啊？”謝雲麒的住處叫麒麟閣，可施采芙帶著紅胭走的路，卻不是去麒麟閣的路。

“去靜安堂。”她確實想去看看胥哥兒，可她入府這麼長時間，除了靜安堂，就沒往別的地方去過。

這府裏，她應該隻和老夫人熟悉。

到老夫人那裏走一遭，若是老夫人也讓她過去瞧瞧，她便去看看，名正言順。

要是老夫人不讓她去，她便轉身回去，已經表明過心意，也不算是失禮。

這次過繼的儀式上沒有鬧出什麼幺蛾子，謝老夫人對施采芙的態度很是和善。

聽見下人稟報說她過來了，就讓人將她迎進來，“你還有身孕，不在院子裏呆著，到處跑什麼？”

施采芙露出恰到好處的乖巧，“回姑母，我在府上住著，承蒙表哥和表嫂照顧，方才聽說胥哥兒病了，我想著，於情於理，我都應該過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