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哥兒如今定是不想來見她。
她固然可以通過謝凜昭給胥哥兒施壓,但以這樣的手段讓他來了,又有什麼意義?
況且,她不得不承認,夢中發生的事情,哪怕現在並沒有發生,可她依舊沒辦法毫無芥蒂。
太巧合了,如今夢中的許多事情都發生了,雖然因為她的選擇的改變發生了一些變化,但大體的走向並沒有改變。
她不想爭,可現在孟茯錦步步緊逼。
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嘛。
之前的布料是試探,這一次讓謝凜昭送來的,則是嘲諷。
孟茯錦在嘲諷她,就算是得到謝凜昭的喜愛又能怎麼樣?在這府裏,謝凜昭雖然是侯爺,卻並不是掌握著話語權的人。
她想要入府,就要忍受著這樣的寄人籬下的生活。
“可是,小娘已經有好些日子沒見著胥哥兒了。”紅胭並不知道施采芙心中所想,但見她如願入府,卻也依舊日日寡歡,隻當她心中念著謝雲麒,便想著讓二爺將謝雲麒帶過來與小娘聚一聚。
卻沒想到,施采芙竟然不願見謝雲麒,還說了些在她聽來,實在不算是理由的借口。
“見著又有什麼用?”施采芙苦笑一聲,“上次在小院裏倒是見到了,他的態度你也不是沒瞧見。”
她幽幽歎了口氣,“如今他哪裏還將我當成娘,眼裏心裏都隻有夫人了。”
“這樣的話,小娘就更應該多與小公子相處了,您和小公子才是親母子,當初您生下小公子的時候,可是去了半條命呢,哪能因為小公子幾句話就不認了?”
施采芙搖搖頭,“哪裏是我不認他啊?”
分明是謝雲麒不肯認她這個娘啊。
夢中,他赤紅著眼睛,一邊將她的腦袋往石壁上撞,一邊聲嘶力竭地質問,為什麼他的母親不是夫人而是她這個低賤的外室。
謝雲麒沒給她回答的機會,他隻是在發泄心中的不滿。
而她,也確實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自己是嫡出的小姐,而不是小娘生的庶女。
哪怕是普通的農女,商戶女,她都是願意的。
但她選不了啊。
她選不了自己的出身,也沒辦法選擇誰從自己的肚子裏生出來。
“紅胭,你記住,今後不管我這裏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去找胥哥兒。”
紅胭雙目微瞠,不明白施采芙的意思,這竟然是真的要徹底和胥哥兒斷絕關係了?
施采芙心中苦澀,“這,大概是我這個當娘的,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她能斷定,孟茯錦定是知道她和胥哥兒的關係,可如今已經過繼了,胥哥兒已經叫了孟茯錦母親,日後也會將她當成親娘一般孝順。
她隻能期盼著,孟茯錦能夠不計前嫌。
她日後不再見胥哥兒,就當沒有生過這個兒子,隻要他能得償所願,也算是她這個做娘的,沒有辜負他們一場母子情分了。
紅胭雖然不明白,但見施采芙這般認真的模樣,便也乖巧地點頭,“是。”
之後又問:“那二爺?”
提到謝凜昭,施采芙心中便浮現出絲絲縷縷的厭惡。
“他若是來,我也攔不住。”
紅胭明白了施采芙的意思。
他若是不來,也不必去尋。
“奴婢瞧著夫人似乎並未懷疑小娘的身份,小娘若是表現得這般疏遠,隻怕夫人采藥發現端倪呢。”
施采芙恍然間想到什麼,她倏地轉頭去看紅胭,“日後也不能叫小娘了。”
“啊?”紅胭一愣,這才想起來不妥,“這幾日......”
都是這麼叫的,若是被有心之人聽去了,那小娘的身份豈不是早就暴露了。
施采芙倒不是在意這個,“日後改口叫小姐吧。”
她想了想,又說:“若是旁人問起來,你就說是我的陪嫁丫鬟。”
紅胭“嗯”了一聲,“奴婢之前考慮不周了。”
“無妨。”左右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不該知道的就算明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說出來。
之所以讓紅胭改口,她是擔心孟茯錦聽到了,會覺得她在挑釁。
“你去箱籠中將我前兩日繡的兩方帕子找出來,給夫人送過去,就說謝夫人的好意,我身子不適,不能親自前去拜會,等過些日子好些了,定要親自與夫人道謝的。”
她沒什麼拿的出手的東西,唯一還看得過去的,也就是會繡個花了。
那是當初施家還沒敗落時,小娘教她的。
並不是什麼陶冶情操的愛好,小娘性子傲,又是個不爭不搶的性子,在府上不受待見,被克扣飲食用度是常有的事情,就連下人都能欺負到她們娘倆的頭上。
所幸小娘有這樣一門手藝,能繡個帕子荷包之類的,偷偷拿出去賣掉,買些嚼用回來。
是為生計。
她便也跟著學來了。
平日裏給謝凜昭做兩套鞋襪,也算是一點小情趣。
如今卻要用來與孟茯錦表明心意了。
紅胭回來的挺快,送過去的東西孟茯錦那邊收下了。
“夫人說,讓小姐安心在府上住著,就把這裏當自己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紅胭麵上帶著些笑意,“小姐這次可能安心了?”
施采芙勉強笑了笑,哪有什麼安不安心的。
當成自己家,到底也不是自己家。
可她現在走不了。
要走至少也得等她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再說。
那至少要九個月。
可府上現在的情況,還能平靜九個月嗎?
孟茯錦能容得下她在眼皮子底下晃悠九個月?
還是,她能忍得下自己的夫君背棄當初的誓言?
不!不是背棄,謝凜昭當初求娶之時,承諾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本身就是謊言。
孟茯錦與謝凜昭之間,從開始就是錯的。
孟茯錦如此孤傲之人,在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之後,又能忍多長時間?
安穩了不到兩日,施采芙正在屋裏繡荷包,就聽見外頭傳來綠蕪的聲音:“小姐,夫人院裏的煥春來了。”
施采芙趕忙將荷包放下,起身去迎,煥春也從外邊進來,“給表小姐請安了。”
“煥春姑娘不必多禮,可是表嫂有什麼吩咐?”
煥春看了眼她放在桌上的繡了一半的繡品,目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