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阿桃,取自阿娘與父親的定情信物—桃花簪。
不過十六歲前我對於父親唯一的印象是來自阿娘每日的念叨:
我爹身份特殊,作為他的孩兒,我不能跟野丫頭一般毫無禮儀。
故而我五歲時就已經捧著四書跟教書先生學道理,是村上第一個識字的人。
這也是我與江溯初相識的媒介。
聽聞他家早年是高門大戶的一個分支,後來高門遭難,他們家關係遠逃過一劫,卻也不能繼續立足於中都,舉家搬遷到這個小村子裏。
因為這則前因,江父江母極重視對江溯的教導。
彼時他們剛搬過來,有錢財無人脈能請教書先生出山,而我娘空有人情卻少錢財,兩家一合計,讓我與江溯隔簾同堂聽課。
記憶裏,江家不算窮,但江溯每日隻吃一頓早膳,江父說這叫鍛煉心誌。
他也確實爭氣,明明一樣的年紀,先生說他天資聰穎,讓我勤能補拙。
那年寒冬,我被先生罰在書堂抄書,回家路上撿到被凍暈在路邊的江溯。
“我娘給你做了件棉衣和一碗熱湯,作為回報,你得幫我抄書。”
“……好。”
那是我們相識一年說的第一句話。
我心性貪玩,屢屢因惹先生生氣被罰,為了讓江溯心甘情願幫我抄罰書,每日從午膳裏分出一半給江溯。
一直持續了四年多,我們關係變好的同時,此事也被先生發現並揭發給阿娘與江父江母。
江父頭一次在人前大發雷霆:
“平民百姓是沒有出頭之日的,你想過好日子就得給我去做官!”
那時我並不懂江父所說之話,阿娘也不願為我解惑,牽著我的手說:
“你今年九歲,也到了學規矩的時候,書堂就不必再去了。”
那天之後,我被阿娘拘在家裏,再沒出過門。
再見到江溯已是五年後。
阿娘見過一個婆子後破天荒準許我出門一日,我在家後的桃樹下遇見了江溯。
一別數年,他高出我一個頭,半倚在樹下神情淡漠而疏離,像戲文本子裏的公子哥。
若非他腰間戴的荷包是我初學刺繡時丟掉的殘次品,我都沒認出來他是江溯。
“阿溯哥哥?”我有些驚喜,“我是阿桃啊!”
話音未落,他一把摘掉荷包,別扭地走到我麵前,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
“好久不見。”
我看著他藏到背後的手,突然意識到什麼,臉頰一陣熱辣。
“你怎在這裏?”
“我…”他磕巴許久,勉強拚湊出一句話:“明日我要赴中都科考,出來散心。”
“那祝你金榜題名!”
我揚起嘴角,還沒想好下一句話手裏就被塞了封信,反應過來時,留給我的隻有江溯的背影。
我似乎猜到信中的內容,隻是在我轉身時,母親慍怒的麵色和碎紙屑砸在我的頭頂。
她抱著我哭訴了很多,我隻記住了一句話:“父親給我應了門親事,今上第五子趙王殿下,我若不應,滿門抄斬。”
牆外笛聲響了一夜,我抱著古琴枯坐一夜,原來每年生辰的笛聲都是他吹的。
第二日他去科考了,而我成了上官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