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醫生先出去,傅銘深輕咳兩聲,走到程願的病床邊坐下。
車禍發生時,他被氣囊保護得很好,所以除了額頭上稍微有點擦傷,並無大礙。
但是連著兩天守在醫院這裏陪護著夏悠悠,整個人看著疲憊頹然了不少。
“你不要再鬧情緒了。發生這樣的事,誰也不想的。”
傅銘深看了一眼程願那條血肉模糊的傷腿,隨手拉了下被子,蓋上。他覺得有點生理不適,心理上,也有點......
“醫生的話你也聽到了,截肢是為了安全保命。”傅銘深深吸一口氣,緩了緩語氣,“事到如今,你得接受現實。”
“傅銘深,我是芭蕾舞蹈演員。”
程願紅著雙眼,盯住眼前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你能體諒共情夏悠悠的手有多重要,難道就連一丁點也不明白我的堅持麼?”
其實他不是不能體諒,他是根本就不在乎吧,程願想。
聞言,傅銘深的目光沉了沉:“程願,你覺得你能跟悠悠比麼?當年她就是為了救我傷了右手,好不容易練著用左手作畫。我不能讓她再失去左手,你明白麼!而你,你是舞蹈演員又怎樣?自從三年前嫁給我,你還跳過舞麼?”
當年,救他?
程願低下頭,默默看著自己右手手心裏的舊傷疤。
陳年的突兀,翻起記憶裏的血肉模糊。
他從來沒注意過,同樣的傷疤在她手心裏,也在她的心裏。
而夏悠悠手心上的那個,分明是她高中時失戀,自己發瘋用煙頭燙的......
隻是事到如今,再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因為在傅銘深看來——
“程願,想當初你處心積慮爬上我的床,害我和悠悠誤會分開這麼多年,難道不就是為了來到傅家當一輩子衣食無憂的少奶奶?有沒有腿,我還不是一樣會養著你?”
一個人的心,怎麼可以絕情到這個程度?
程願看著眼前那張愛了這麼多年的臉,心中隻剩荒涼狼藉。
“你以為我跟你結婚,就是為了......衣食無憂的生活麼?”
程願彎起嘴角的一抹慘笑。
傅銘深偏過頭,心臟微緊。
“否則呢?難道是因為你愛我麼?程願你別跟我說,你是為了愛才做那些事的!”
愛一個人就要不擇手段毀了他的愛情,愛一個人就要處心積慮不顧一切地得到他?
那麼這樣的愛,他從始至終都沒有稀罕過。
看著傅銘深那雙從來沒有裝入過半點信任的眼睛,程願隻覺得所有的爭吵和辯解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車禍發生的那一刻,傅銘深用他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誰是他此生最重最念最在意。
她的一條腿,怎麼能跟夏悠悠身上的一根毛發相比?
“傅銘深,我不想跟你爭吵這些事了。但身體是我自己的,我有權選擇我想要的治療方案,這跟你無關。而且你別忘了,我們本來就是要去離婚的。”
那一刻,傅銘深的胸腔像被塞了什麼軟綿綿的一大團東西,咽不下,吐不出,甚至無法用任何一句精準的語言去形容。
“程願,你別再跟我裝模作樣了。你現在傷成這樣,我要是真的跟你離了婚,不就成了所有人眼裏最不齒最下作的負心人了?”
想當年,他娶她是因為責任,如今要離婚了,也絕對不能把道德的汙點背負在自己身上。
程願明白,名聲一向是傅銘深及其家族最在意的。
摒著呼吸,以及隨著每一聲呼吸而起伏的心痛,程願微笑搖頭:“沒關係,你可以跟爸爸媽媽說,是我在外麵有人了,是我不要你的。”
程願仰起頭,雙眼亮晶晶的。
“你——”
沒等傅銘深怒火更盛,助理敲響了門。
“傅總,夏小姐醒了,她情緒很激動,說自己的左手還是沒有知覺,她......”
“我馬上過去。”
傅銘深臉上的表情頓時由憤怒轉為擔憂。他立刻起身,又轉頭看了程願一眼:“你先準備手術吧,其他的事,康複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