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氣囊彈出,程願的大腦和視線俱是一片空白!
傅銘深活動了一下身子,用手抹掉額頭上那一點輕微擦傷的血痕。
下一秒,他瘋了一樣推開門,跑到後車座處去看夏悠悠!
“悠悠!你怎麼樣!”
“銘深,我的手,我的左手動不了了!”
夏悠悠蜷縮在後車座上,能動能叫,能哭能鬧。
除了一隻有些紅腫的手,似乎沒有更大的創傷。
但在麵對及時趕過來的救護車和救援人員時,傅銘深還是緊張到呼吸錯亂,語無倫次。
“你們先救悠悠!先送她去醫院。她是畫家,她的手很重要!”
就連現場的醫生都看不下去了:“她那是左手,而且生命體征沒有明顯嚴重的創傷,先看看副駕駛的傷員——”
此時此刻,程願正被那輛肇事車頭擠在一個很小的空間裏。
白色的氣囊包裹著她,呼吸和意識都很恍惚。
麻木的疼痛從她右邊直受重創的腿部襲來——
滴滴答答的,是鮮血流在座椅上,再滴落到地麵上的聲音。
她的腿......
傅銘深隻記得夏悠悠是個畫家,卻不記得,在結婚之前,她也是一位優秀矚目的芭蕾舞演員啊。
......
程願迷迷糊糊醒來,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渾身都是辨不清方位的痛,寸寸提醒著她,之前發生的車禍有多嚴重。
門外傳來傅銘深焦急的聲音:“醫生,隻是扭傷麼?骨頭真的沒事?”
他在說什麼?
程願不可置信,她已經快要痛到無法呼吸了,渾身緊繃著連動彈一下都做不到,怎麼可能隻是扭傷?
“傅先生請放心,夏小姐的手隻是輕微的扭傷,不會影響任何功能。”醫生說。
“那就好,謝謝大夫。”
傅銘深似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明明隔著門牆,他的這口呼吸,卻幾乎擠壓盡了程願胸腔裏所有的空氣。
原來,他問的不是自己,而是夏悠悠。
程願屏住痛到極致的情緒,堅持用僅能活動的兩隻手臂撐起上身。
掀開被子,眼前那條打滿了繃帶和醫療支架的腿上,早已血肉模糊,麵目全非。
而門外醫生的話,更是將程願的心冷冰冰地拍在懸崖下。
“傅先生,但是您太太的傷情很複雜,您要盡快拿主意。”
傅銘深微微一愣:“複雜?她不是隻是皮外傷麼?”
程願被拖出來的時候,腿上血肉模糊,看起來著實觸目驚心。
但醫生說所幸沒有骨折,所以傅銘深也沒有多在意。
“原本看著是無大礙,但那條腿膝蓋以下回流很不好,這兩天出現了組織壞死和大麵積感染的狀況,很可能危及生命。所以現在我們要盡快跟您商量個方案,是整腿截肢還是部分截肢,或者是要冒著很大的風險再做一次保腿手術。這件事,必須要馬上定奪了。”
房間裏程願聽得一清二楚,她咬著牙,兩手死死抓在那條幾乎沒有知覺的大腿上,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那一刻,她的大腦是空白的,世界是靜音的。
她要失去這條腿了麼?失去她最熱愛的舞蹈事業,失去上天賜予她的所有美麗與驕傲?
眼淚劃過臉頰,程願用嘴角承接了這股辛酸苦澀的味道。
所以,這算是對她的懲罰麼?
是她明知道傅銘深愛的人是夏悠悠,明知道他跟她結婚是基於無奈和無盡的怨恨,卻依然義無反顧地嫁給他。
她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樣的人。
她以為有天所有的誤會都會真相大白,他會珍惜她給予他的全部珍視與愛意。
為了更好地照顧傅銘深的生活,她自願剪掉了翅膀,離開了舞團,放棄了事業,成為一隻不會飛翔舞蹈的金絲鳥。
可饒是她身上有光的時候,他都不曾正眼欣賞過一點......
門外的對話聲打斷了程願的思緒,是傅銘深那一貫冷冰的口吻,與剛才關乎夏悠悠時的那種急切激動,判若兩人。
“截肢吧,保命第一位。”
“您的意思是?整腿截肢?傅先生,我聽說您的妻子是一位舞蹈演員。如果要整腿截肢的話,是不是可以先跟她商量——”醫生愣了一秒,立刻道。
“不必了。”傅銘深打斷醫生的話,“她早就不跳舞了。”
“我不同意截肢。”
程願屏住胸腔內起伏不穩的呼吸,狠狠用手背擦去臉上的淚水。
她啞著聲音,喊出一句。
聞言,傅銘深推門進來,看到已經支撐身體坐起來的程願,眉頭先舒後皺。
“你什麼時候醒的?”
程願並不理會他的問話,目光徑自落在醫生身上。
“大夫,我的傷情我自己做主,不用跟任何人商量。而且,他即將不是我丈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