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屍釘,這事兒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做的。
一是晦氣,二是怕對死者不敬。
確認埋釘前。
理應是要看風水,算八字的。
可我娘這次什麼也沒看。
她盯著秦抱兒有些腐爛的臉,盯得快丟了魂。
兩行淚突然湧了出來。
「娘,你怎麼哭了?」
我嚇了一跳。
趕緊抽了兩張紙,塞進她手裏。
「真像......真像她,我怎麼才發現呢?」
說完。
我娘哭得更凶。
鼻涕淚水,混在了一塊兒。
她胸前那張發黃的相片,掉出了口袋。
飄到了秦抱兒腦袋旁。
這照片裏的人我曾經聽我娘提起過,那是我小姨十二歲時的照片。
是她走丟之後唯一留下的東西。
突然,我明白了什麼。
我輕輕抱住我娘的頭,安慰似的一下下輕拍著。
第二天,秦家又出事了。
張蘭在給小兒子喂奶的時候,被活生生咬下了一塊肉。
她光著身子跑到了街上。
大喊大叫著,那孩子就趴在她胸口。
「娘,你的釘子起作用了,張蘭要死了嗎?」
「傻孩子,哪有會那麼輕鬆呢,別急。」
望著人群裏,滿地打滾的張蘭。
我娘臉上笑意更甚。
可目光,卻更加陰沉。
村口河邊,幾個調皮的娃娃往河裏丟著石頭。
水上,飄著幾縷淡紅色的血絲。
「看!我丟到大鵝了哈哈哈哈!」
「這算什麼本事,你這麼厲害,還不是照樣被你爹摁在地上打!」
「哈哈哈哈哈——」
孩童嬉戲的吵鬧嚇走了河裏的魚兒。
突然,天上下起了雨。
衝淡了河麵上的血色。
遠處走來幾個男人,手裏操著幾節斷了的柳條,把扭打在一起的孩子趕回了家。
迎麵,撞上了往田裏趕去的秦三公。
「秦三公好!」
「欸!娃兒們乖啊!」
後頭的男人一頓,幾人心領神會地互看了一眼。
秦三公笑了笑,從臉上拿掉了淋濕了的眼鏡,繼續往前走去。
夜裏十二點。
村道上一個人影也見不著了。
隻有昏昏欲睡的黃狗,打著哈欠,呼嚕呼嚕地晃著腦袋。
遠遠的,一個一瘸一拐的影子從搖動的樹影裏走了出來,我一激靈,放下手裏的銀釘,悄悄掄出了腦袋。
走來的,是秦三公。
他手裏提著一個沉重的麻袋。
麻袋底下拖出了幾條斷斷續續的黑痕。
遠處,幾個亮著燈的房子開了窗。
裏頭的人看見了秦三公後,又默契地一齊關上了燈,合上了窗。
第二天,我娘在小廟門口碰到了秦三公和張蘭。
張蘭滿臉蒼白,見著了人,趕緊躲開了秦三公放在她裙下的手。
「張妹子,前幾天那事兒不嚴重吧?」
「沒......沒事,我兒子吃得好,力氣大,我高興著呢。」
她忍著痛。
笑得極其勉強。
而一旁的秦三公卻滿麵春風。
笑著看向我娘,問起她秦抱兒埋釘的事兒辦成了沒有。
「唉,這事兒有些難辦啊!」
「難辦?怎麼難辦了,我可是付了你錢的。」
見秦三公由笑轉怒,我娘趕緊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先別動氣。
「三公,既然要我幫著埋釘,有些事你就不能瞞我。」
我娘把他拉到四下無人之處,低聲問他。
「你家死去的這閨女,究竟是誰的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