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之最討厭把自己的字用來當作裝飾品。
我之前讓他寫幾幅字畫貼在書房,他不願意。
他說,字畫是用來讀書的,不是用來觀賞的。
家裏不寫,外麵的人想要求他一幅墨寶,也往往千金難買。
我想這大概是因為他曾有過一段窘迫的歲月,在羞愧的時候不得不賣書畫為生。
這相當於將他的臉麵放在地下踩。
他本質上的性格也是讀書人的清高。
可是這一刻我才知道,原來他對自己心尖上的人,是不會在意這些庸俗的條款的。
門虛掩著,我沒有進去,隻在外麵站著,透過門縫,悄悄地往裏看了一眼。
裏麵裝扮得很精致,鮮花錦簇,小石子路彎彎繞繞,一看就是名門貴女喜歡的樣子。
養得漂漂亮亮的梔子花蜿蜒在小石子路的兩側,花團錦簇中有石凳石桌。
一看就知道主人經常在這裏品茶賞花。
還有一個秋千,安安靜靜地佇立在旁邊。
其實我曾經也想過在院子裏種花。
辛勞了大半天,被沈耀之看到了,他皺著眉頭說你動這些做什麼?
我那時候應該很狼狽,全身上下都是泥,穿著一身農婦的衣服。
我尷尬地抹了把臉,看著他說。
“他們都說你喜歡花,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房子裏種滿了梔子花,我想為你種一片花田。”
他皺著眉頭看了我很久,突然道。
“那都是以前喜歡的東西了。”
“你不要再動了,府裏被你弄得亂七八糟。”
我有點無措,看著滿手的泥,我默默地把鐵鍬收了起來,從此再也沒有動過。
我相信沈耀之說的每一句話,我以為他是真的不喜歡梔子花了,也不喜歡京城那些繁雜精致的東西。
現在才知道,原來不是這樣的。
他心裏的那些東西都太清雅太高傲,他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碰他喜歡的東西。
我在門口沒有看太久,就聽到了屋裏有人說話。
是嬌嬌弱弱的女聲,她說:“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這樣來對你的名聲不好。”
“哪裏不好?”是沈耀之的聲音。
我從沒聽過他用這樣的溫柔語氣說話,他在我心裏一直是冷淡的,高高在上的。
“你畢竟已經有了夫人,這樣對你的名節有誤。”
“況且你還有官位在身,我怕誤了你的前程。”
“佩玉。”
他輕輕喚她的名字。
“聖上問我可有婚配,可有意中人。”
“我說未曾婚配。許多年前曾有過意中人。”
鄭佩玉似乎有點驚訝。
“那你的夫人怎麼辦?”
“我和她隻是機緣巧合,沒有任何沒有感情。”
我聽到了那段熟悉的男聲,卻說出了我從未想過的話。
“佩玉,你也明白,這些年我的心裏隻有你。”
我站在屋外,透過門縫,靜靜看著屋內的燭光慢慢變淡,也感覺到自己的心一點點冷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