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之的第一個客人,是隔壁村的劉寡婦。
她眉眼輕佻地走到沈耀之的攤位對麵,嬌柔地開口。
“小郎君,這是你自己的畫嗎?”
沈耀之的眉毛都沒抬一下,淡淡道。
“是。”
劉寡婦湊近了問:“這畫的是什麼內容?”
“上麵是采春圖。”
他攤開畫,認真介紹道。
“是采春圖啊。”
寡婦眉眼含情:“小郎君,你告訴我——若是我也想采春,該怎麼辦?”
沈耀之原本清俊的臉一下子紅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劉寡婦得寸進尺。
“小郎君,我買下這幅畫,你送我一夜春宵,怎麼樣?”
沈耀之哪裏見過這個陣仗,整個人紅得像是剛從鍋裏煮出來的蝦。
“姑娘,請你自重。”
“小郎君,西北的風可冷得很,真不考慮來姐姐的懷裏暖一暖嗎?”
我本來在旁邊的攤位上看著這場鬧劇,殺豬殺的我心都冷了。
看到他的臉緋紅,不知道怎麼的,我的心動了一下。
我去幫他解了圍。
“劉寡婦,要發春找你村裏的情郎去,別在大街小巷上礙別人的眼。”
劉寡婦瞪著我:“你一個殺豬的,懂什麼?”
我笑了。
拎起手上的殺豬刀說:“我確實什麼都不會,隻會殺豬。”
說罷,我把手上的排骨砍的咚咚作響。
劉寡婦臉都白了,畫也沒要,直接就跑了。
沈耀之呆呆地站在我的攤位前,說多謝姑娘。
我莫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謝我沒有禮物嗎?”
後來,沈耀之把那幅畫送給了我。
就當是對我的謝禮。
那是他唯一一件送我的禮物,我視若珍寶,將它掛在了書房的正中間。
但沈耀之並不喜歡那幅畫,也不喜歡我們的那段過往。
第二天,他就讓青山把畫拆了下來。
“當時為生計所迫,畫的畫也是粗製濫造的。”
“沒什麼好看的,以後不要再拿出來了。”
他淡淡說。
沈耀之一連七日都沒有回家。
京城裏已經開始議論紛紛,他們說新上任的翰林院撰修在望春巷養了個外室。
“哪個翰林院撰修?”
“新上任的那個唄,還能有誰。聖上欽點的狀元郎,長得俊才華高,就是命不太好。”
“這還命不好?”
“你不知道——沈狀元當初落難,一個殺豬匠的女兒對他窮追猛打,他勉為其難娶了人家。”
“堂堂狀元郎,夫人是個殺豬的,麵上多難堪。”
“原來如此,糟糠之妻又不能休,憋屈得很。難怪他外麵還要再養一個......”
我在飯店裏坐了一下午,聽隔壁桌把我當成談資,聽的茶水都涼了。
我沒有反駁,不是因為我要臉,而是因為我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沈耀之並不喜歡我這種五大三粗的小商戶女。
他喜歡飽讀詩書的才女,再不濟也得是江南水鄉的吳儂軟語。
纖細,柔弱,知書達理。
與我完全相反。
我就像是大西北粗獷的、能卷起沙礫的狂風。
強製性地闖入他的世界,把他的人生攪得亂七八糟。
我想,是不是我的存在,給他的人生平添了太多的煩惱。
我去了望春巷一趟,自己去的,沒有告知任何人。
那是條逼仄而偏僻的小胡同。
可我一眼就認出了鄭佩玉住的地方。
因為在那扇木質的小門外,掛著一副詩句和一麵牌匾。
“願如風有信,長與日俱中。”
上麵是沈耀之的題字。
我看不懂詩句的意思,卻盯著這幅字看了很久。
想起了一些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