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愈病稍好之後,我進宮提了入仕一事,皇帝讓衛愈任了個位高職閑的官職。
我並不質疑,畢竟父皇有父皇的考量,隻是對衛愈感覺有些虧欠罷了。
畢竟他本有大才,竟是被我耽誤了。
但衛愈倒不若我想的那般在意,反而十分體貼地撫慰我,讓我心中微暖。
“怎得今日心思不寧?”
衛愈從書房回來,就瞧見我一個人坐著發呆,連他回來了都不曾察覺。
“夫君,為什麼我肚裏還是沒什麼動靜啊?”
我抱著站在自己麵前的衛愈,臉貼在他腰腹上,蹭了蹭,有些失落。
我對子嗣一事特別在意,讓太醫仔仔細細檢查了我們二人的身子,得知對子嗣無礙之後我鬆了一口氣。
而後雖照顧著衛愈的身子,有所節製,但我們到底還是努了力的。
衛愈緊抿唇角,感覺眼神有些飄虛。
“你很想要孩子?”衛愈撫上我的發,一下一下帶著寬慰,眼裏卻有些複雜。
“你不想嗎?生出來肯定特別好看,也好玩。”我拱了拱他的肚子,又捏了捏他腰間的軟肉,大有他說不想就讓他受痛的威脅之意。
然而卻不待衛愈回應,我腦子一轉,將他推了開來,站起身撫掌走動。
“不行,我明天要去城外那個寺求子,據說那個寺求姻緣求子嗣都是極靈的。”
“可需我陪同?”衛愈自然地問,以往我去哪幾乎都是必帶他的。
我抿唇想了想,終是搖頭:“你體弱,路程又遠,加之天冷,你怕是受不住。”
“好。”衛愈嘴上雖應下,但臉上卻恰到好處地流露出幾分失落來。
我立馬上前抱住他,笑嘻嘻道:“夫君可是離不開我?”
不等衛愈言,我踮腳靠近他的耳畔,氣語道:“何止夫君舍不得我,我亦舍不得夫君。”
衛愈愣在原地,有些失神。
我不察,側首往他白淨的臉上一親。
“好相公,乖乖等著為妻。”
一早,在我還困倦的時候,衛愈便輕拍我的身子,將我喚醒,伺候我換衣梳妝完,才送著我出了門。
“夫君真是世上最好的寶貝。”我站在相府門口,頭還埋在衛愈的頸側,甕聲甕氣道。
不僅伺候我洗漱梳妝,還處處細致地安排了馬車,不讓我操一分心。
原本這些事可交給下人們去做,但我就喜衛愈這般捧著我,仿佛我也是他的珍寶,這讓我心中軟得一塌糊塗。
“早去早回,夫君等你。”衛愈拍了拍我的背,輕輕的聲音一下便散在了風中。
我抽開身子,攏好衛愈披著的厚實披風,溫柔小意地道:“夫君仔細著身子,外麵天冷,趕緊回去吧。”
成親果然能將人改變,原來當初嬌縱不可一世的我,如今也學會體貼照顧人了。
衛愈抓著我在他頸前的手,往上抵到唇邊,輕吻一下。
衛愈是個寡言少語,不善嬉笑的人,在我麵前,幾乎都是我占著主導權,他極少主動去吻我,與我說些情話。
此刻他頗為珍視地握著我的手,又蓋下情意綿綿的一吻,我心中熨帖,很是溫暖。
馬車終是上路,我在昏昏欲睡中,過了半日多,才到了寺廟。
望著高高的階梯,我歎了口氣,複又鼓勵自己。
為了自己的夫君和孩子,就虔誠些一步一步爬上去。
待到了頂,被小和尚引著去了大殿,我不假思索地便跪了下來,取了香,閉目彎身三拜。
而後又抽了簽,結果甚好,我心中大悅,不由得捐了許多香火錢。
正當我要離開大殿時,一位掃地僧攔住了我,還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世事無常,情路坎坷,施主,不可枉棄今日所求。”
不待我追問,掃地僧一眨眼便不見了,我嘀咕了幾句怪人,便未放在心上了。
出了大殿,左右兩側皆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姻緣樹。
有情人皆成雙成對來此處,共同寫下二人名字和寄語,將綢緞緊係在樹枝上,隻為一生不離不棄。
風吹來,碧綠的樹發出沙沙聲,鮮紅的綢緞微微拂動,美如畫卷。
我起了心思,要了個綢緞,雖衛愈未曾來,但我可代筆。
寫上二人的名字,又寫上“永結同心,白頭偕老”,我才滿意地點頭。
我走去樹前,正要將綢緞掛上去時,一陣風吹來,吹走了我手中的綢緞。
我皺眉盯著自己的手,心生奇怪,怎得風一吹,我便沒握住。
紅絲綢隨風飄去,我正要去追,身後突有一人拍我肩膀。
我隻得回頭去看到底何人。
可這一耽擱,紅絲綢輕輕悠悠開始旋轉飄下,最終落入地上的一片水漬中,染了汙水,一寸一寸地染上暗色,徹底暗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