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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兵敗會稽山

勾踐移目石買說道:“吳國打上門來,寡人欲要禦駕親征。寡人有心拜汝為大將軍,主持對吳之戰,將軍敢不敢?”

從早晨戰到中午,吳軍略占上風。正要展開更大攻勢,天氣驟變,濃雲密布,南風怒吼,吳軍開始倒黴了……

眾人進了勾踐的大帳,一言不發,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勾踐自從戰敗闔閭之後,有點飄飄然起來:當年,闔閭以三萬大軍,打敗了不可一世的楚國,而闔閭不僅敗在我的手裏,且又死在我的手裏。闔閭尚且如此,誰還是寡人的對手?由驕生奢、生淫。他嗜酒,不醉不休。還不顧眾大臣的反對,征發一萬名勞工,為他修建王宮;且又詔令全國選美,入選者竟有三百餘人,充牣後宮。一萬名勞工、三百多名美女,對於像齊、楚、晉、秦這些大國來說,並不算什麼,可越國是一個小國,滿打滿算,全國的人口不到五十萬。有這三百多名美女做伴,勾踐還嫌不足,常常以遊獵為名,尋覓漂亮女子,即使是有夫之婦,也不放過,弄得國人怨聲載道。

作為一國之君,單單貪色、貪田獵,也不算什麼大錯,何也?齊桓公便是明證。他在稱霸之前,確切地說,在剛剛得到管仲之時,君臣二人有一番很精彩的對話。

齊桓公封過五傑五傑:齊國五位賢人,依次是隰朋、寧戚、王子城父、賓須無、東郭牙。經管仲之薦,被齊桓公授予要職,或大司行,或大司田,或大司馬,或大司理,或大諫官。之後,突然將管仲召進宮來,滿麵愁容地說道:“由仲父並五傑為寡人治理國家,寡人之幸也。然寡人有三大缺憾,不利於稱霸吧?”

管仲道:“什麼缺憾?臣倒沒有聽說。”

桓公曰:“寡人不幸嗜好田獵,昏夜還要到藪澤野地,直到田野靜寞,不見野禽以後才回來,為此誤了不少朝事。”

管仲道:“這雖然不是件好事,但還不要緊。”

桓公曰:“寡人不幸嗜好飲酒,夜以繼日,又為此誤了一些朝事。”

管仲道:“這也不是好事,但也不要緊。”

桓公又曰:“寡人還有一件汙事,就是特好女色,連表姐都不肯讓她嫁人。”

管仲道:“這也不是好事,但是還不要緊。”

齊桓公變色道:“這三者乃為君為王者之大忌,尚且無礙,難道還有什麼事情妨礙寡人稱霸嗎?”

管仲道:“不知賢,害霸;知賢而不用,害霸;用而不任,害霸;任而複以小人參之,害霸。”

齊桓公道:“善。”遂專任管仲。

管仲所告誡齊桓公的這四件不利於稱霸天下的事情,勾踐占了三件:知賢而不用,用而不任,任而複以小人參之。

具體講,他明明知道諸稽郢是一個將才,因為與他爭過女人,僅僅提拔他做了一個行長。

還有一個計倪,又叫計然,是晉國的流亡貴族,受業於老子,博學多才,天文地理無所不通,尤善計算,有鬼神莫測之機,與範蠡亦師亦友。範蠡三番五次地向勾踐舉薦,勾踐就是不用。此其一也。

其二,勾踐明明知道,範蠡精通兵法,是一個大將之才和謀略大師,卻隻是拜了他一個大夫,也僅僅讓他統率三軍兩個月,便讓他掌管刑法。未幾,又讓他勘察地理,規劃開挖新堰之事。

文種呢,在治國治民方麵很有一套,乃是相國之料,而勾踐也隻是拜了他一個大夫。

其三,既然讓範蠡統率三軍,就不該在軍中又置左右二帥。一為石買,一為靈浮姑。而石買又是一個地道的奸佞小人!

勾踐如此胡來,範蠡和文種就是有通天的本領,也治理不好越國。故而,越國的軍事實力和經濟實力,較之槜李大戰之前,並沒有多少變化。

可勾踐不這麼看,至少說,槜李之戰前,越國沒有舟師,槜李之戰後,建立了一支擁有三百條戰船的舟師隊伍。

此外,越國士兵的人數,由戰前的兩萬五千人,增加到三萬五千人。

從人數上看,越國的軍力確實比以前強了。但勾踐忘了古聖人的一句至理名言:“兵不在多,而在精。”

正因為他忘了古聖人的這句名言,才有些沾沾自喜,目空一切。當諜人將夫差禦駕親征,以伍子胥為大將,伯嚭副之,統兵十萬,將要從太湖取水路攻打越國的消息報告給勾踐的時候,他冷笑一聲說道:“來得好!他不打我,我還要打他呢!”

話盡管這麼說,吳國幾傾全國之兵,勝敗關乎社稷,不能不召集群臣商議一下。

商議的結果,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三派。

第一派,主戰。為首者石買和靈浮姑。主張先發製人,拒敵於國門之外。這樣就算萬一戰敗,還有退路可走。

第二派,主守。為首者範蠡。這一派認為,吳強越弱。而吳軍乃是挾憤而來,又有白發魔男伍子胥親自統領,應當堅守城池,和吳國打消耗戰。

第三派,主和。為首者文種。這一派認為,吳強越弱,若與之戰,勝算不大,不如勒兵自守,同時用謙卑的辭令向對方求和。大丈夫能屈能伸,咱們現在往後退一步,正是為了日後的大踏步前進。

三派各持己見,互不相讓,自晨而午。勾踐將禦案啪地一拍道:“不要吵了。吳軍貌似強大,其實沒有什麼了不起!夫差再厲害,能厲害過他老爹嗎?況且,如今大兵壓境,吳國欺負到了我們的家門口,再一味地固守不戰,做縮頭烏龜,豈不讓天下人恥笑。打,這一仗一定要打,打出槜李之戰的威風來。哼,他夫差會禦駕親征,難道寡人不會禦駕親征嗎?石將軍……”

石買應聲而出,高聲應道:“末將在,末將恭聽大王禦旨。”

勾踐道:“吳國打上門來,寡人禦駕親征。寡人有心拜汝為大將軍,主持對吳之戰,汝敢不敢?”

石買大聲回道:“敢!”

“有沒有必勝的信心?”勾踐又道。

“有!”聲震屋瓦。

勾踐滿意地點了點頭。

“靈浮將軍!”勾踐又高聲叫道。

靈浮姑應聲而出:“末將恭聽大王禦旨。”

“此次,吳軍由水路而來,我應由水路迎擊。寡人有心拜卿為舟師統帥,卿看怎樣?”

“那是大王看得起末將。”靈浮姑聲如洪鐘道。

“有沒有必勝的把握?”

“有!”

“範大夫聽旨。”勾踐把臉轉向範蠡。

範蠡趨出朝班,高聲說道:“臣恭聽大王禦旨。”

“糧秣之事,寡人交卿統籌,望卿莫負寡人之望。”

範蠡高聲應道:“敬從王命。”

“文大夫、曳箴尹聽旨。”

文種和曳庸慌忙趨出朝班,異口同聲道:“臣恭聽大王禦旨。”

“寡人禦駕親征之後,朝中諸事,可由二卿負責,望二位愛卿莫負寡人之望。”

文種和曳庸高聲說道:“敬從王命。”

…………

勾踐安排已畢,於第三日辰時一刻,在諸暨的校場上,進行了盛大的閱兵儀式。

閱畢,勾踐親率越國三萬五千雄師,自會稽山下的固陵港出發,經杭州灣入海,轉入黃浦江,橫穿大浦河,浩浩蕩蕩地駛進了太湖,搶先占領了夫椒山。

夫椒山是太湖中最大的島嶼,島上山峰林立,大石嵯峨,長滿了密集的荊叢、挺拔的水杉和蓊鬱的鬆林。島的西北端,有一個長長的光角伸向太湖之中,稱作龍頭。島的四周,到處是一望無際、茫茫蕩蕩的太湖。初夏的清晨,彌漫的霧色中,站在龍頭上的勾踐,一邊注視著遠方,一邊對石買說道:“卿雖說是越國老將,也打過幾次硬仗,但這一次與往日不同,寡人傾的可是全國之兵,迎擊的又是不可一世的吳軍。寡人讓卿主持此戰,這是對卿的最大信任,隻能勝,不能敗。否則,且不說要被範蠡和文種他們恥笑,就是越國的社稷恐怕也難保了!”

石買把頭點得像雞啄米:“末將知道,末將一定把這一仗打好,定叫夫差和伍子胥有來無回!”

話剛落音,煙波浩渺的水麵上突然鑽出一艘鐵皮小船。小船雖說沒有懸掛越旗,但勾踐知道,這是越國的諜船。若非諜船,一般漁民,誰敢在這個時候出來打魚!

不到一盞茶工夫,諜船靠近龍頭,一漁夫打扮的諜人,跑步上島,單腿跪地道:“啟奏大王,吳軍已經出發,距夫椒山有二十餘裏!”

勾踐扭頭對石買說道:“快,快去指揮戰鬥!”

石買躬身說道:“是!”急急忙忙下山去了。

約有半個時辰,數百艘吳國戰船,如牆而來,船上刀槍林立,旌旗飄揚。伍子胥的坐船一馬當先,夫差的坐船緊隨其後。

越這一方,靈浮姑衝在最前麵,石買在後壓陣,雙方從早晨一直戰到中午,吳軍略占上風。正要展開更大的進攻,天氣驟變,濃雲密布,南風怒吼。吳軍開始倒黴了,小船被吹沉海底,大船被刮得搖搖晃晃,再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戰鬥隊形,隻好後退。越軍乘勢大舉進攻,吳軍敗退數十裏,清點人馬,損失了三千餘人。夫差一臉的沮喪,連晚飯都不肯吃。

伍子胥來了。伍子胥在這場戰鬥中挨了一箭,連戰袍都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他用破布包紮了一下傷口,跑過來安慰夫差:“大王,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我方今日之敗,並非敗在實力上,乃是敗在天氣上。待風停了,再和越國人大幹一仗。老臣相信,越國人絕不是我們的對手!”

夫差長歎一聲道:“經您如此一說,寡人心中好受多了。今夜咱好好地祭拜一下風神和湖神。”

也許是祭拜了風神和湖神的緣故,也許是湊巧,第二天,當吳軍與越軍再度開戰的時候,刮起了強勁的北風,那風比昨天還大。居於上風的吳船如虎添翼,伍子胥大喜,忙大聲傳令:“全體弓箭手注意,上火箭!”

這火箭一發,越國的戰船算倒了大黴,紛紛起火,風助火勢,把偌大一個湖麵都燃紅了。

當然,也有沒有被火箭射中的,為數還不少呢,見狀慌忙掉轉船頭,沒命地逃去。

夫差來了精神,他一個箭步衝到船頭,親自秉槌擊鼓,大聲叫道:“兄弟們,你們立功的時候到了。殺呀,殺到諸暨去,吃越國的白米,睡越國的女人!”

這一叫,吳軍的士氣越發高昂,對越國舟師窮追猛打。

全殲越國舟師之後,吳軍一鼓作氣,登上夫椒山,向越軍展開了猛烈的進攻。麵對五倍於己的吳軍,加之舟師的被殲,越軍的士氣低落到了極點,一觸即潰。剩下的五千名殘兵敗將,在勾踐的帶領下,逃到了會稽山。範蠡、文種、曳庸聞聽勾踐敗退會稽山,忙率領在諸暨的文武大員前來相會。眾人還沒有見著勾踐,吳軍便追了過來,將會稽山團團包圍起來,一日之內,發起了三次進攻。

到了此時,勾踐把腸子都悔青了,長歎一聲道:“自先君至寡人,三十年來,未嘗有此敗也!悔不聽範、文二大夫之言,以致如此!”

第二日,吳軍攻之愈急,勾踐親率兩千人把守前山,文種為輔;範蠡率兩千人把守後山,諸稽郢為輔。謝天謝地,吳軍攻了四次,也未能將會稽山攻下,反丟下數百具屍體,把個夫差氣得哇哇亂叫,挑選三千死士,每人賞黃金一鎰鎰:古代重量單位,一說一鎰二十兩,一說二十四兩。、熟牛肉十斤、美酒半壇,限他們三個時辰之內攻下會稽山。

伍子胥笑勸道:“大王不必如此性急,勾踐已成甕中之鱉,早晚必為我擒,犯不著和他硬拚。況且,駐軍山上,乃兵家之大忌,勾踐犯了這個大忌。我隻需派兵守住山下之木魚池,不讓越軍取水,不出十天,非把越軍渴死不可。”

經伍子胥這麼一勸,夫差收回了要死士們攻打會稽山的命令,派三千吳軍,看守木魚池。

一天。

兩天。

三天。

十天過去了,越軍並沒有派人下山取水,更沒有被渴死。詢之當地百姓,方知山上有兩通泉,其上,“圍不逾杯,深不盈尺,冬夏不竭,曰佛眼泉佛眼泉:此說源自明嘉靖《蕭山縣誌》。佛眼泉之名,應是佛教傳入中國之後所取,當時不可能叫這個名字。但具體叫什麼名字,史無考。”;其下,“山半有池,曰洗馬泉,中產嘉魚”。越軍不隻不缺水,還可以每天抓魚吃。

聽當地百姓這麼一說,伍子胥傻眼了,思來想去,隻有硬攻這一條路了。但當死士將要重新集合的時候,他又變卦了。

伍子胥變卦的原因是他突然想起了發生在公元前595年的一件事。這件往事的主人公是楚莊王,楚莊王為了稱霸天下,首先拿宋國開刀,征調兵車七百乘,浩浩蕩蕩地殺向宋國,宋軍一敗再敗,退守宋都睢陽。楚軍將睢陽團團圍住,攻了八個月也沒有攻下。宋軍之所以堅守八個月,是他們覺著楚軍遠來,糧草供應不繼,其兵必退。楚莊王看透了宋軍的心思,命軍士在睢陽城外築室耕田。宋軍這才慌了,夜劫楚之領兵元帥公子反而求降。

“奶奶的,楚軍能在宋國國都外築室耕田,我大吳之兵為何不能在會稽山下築室耕田!”伍子胥忙將自己的這一想法奏之夫差,夫差也覺著這個主意不錯。於是下令,讓軍士在會稽山周圍起建營房,每行一百名士兵,留四十名圍山,三十名建房,三十名耕地,十日一更換。

這樣一來,勾踐傻眼了。看樣子,這山是不能再守了。山上雖說有水,但沒有耕地。這糧吃一天少一天,要不是把將士們的口糧由一天七斤減為兩斤,早就斷炊了。

要活命,唯一的出路是突圍。可是,他看了看身邊的將士,一個個俱是疲憊憔悴,骨瘦如柴,哪還有力氣去和吳軍拚殺!

唉,他不停地長籲短歎。

範蠡聽說後,忙邀上文種來見勾踐,開門見山地說道:“大王,吳軍在山下築室耕田,打算長期和我們耗下去。我們怎麼辦?”

勾踐又是一聲長歎:“寡人也正為這事犯愁呢!”

範蠡道:“按一人一天兩斤計,軍中的糧食,頂多還夠吃六天。咱無論如何,也是耗不過吳軍的。”

勾踐道:“寡人也知道。”

範蠡道:“突圍呢?山下十萬吳軍,以逸待勞,恐怕突不出去。”

勾踐道:“寡人也覺著突不出去。”

範蠡道:“堅守不行,突圍又不行,難道咱五千個大活人就這麼不聲不響地死去嗎?”

勾踐苦笑一聲,沒有湊腔。

範蠡道:“臣有一法,可使越軍絕處逢生。”

勾踐的雙眼為之一亮:“什麼法子?快說!”

“趁咱還沒有斷糧,遣使向吳國請成請成:講和。。”

“啊?!”勾踐一拍禦案吼道,“你要寡人向夫差投降?夫差與寡人有殺父之仇,寡人即使願降,夫差讓寡人降嗎?哼,餿主意,餿得不能再餿的主意!”

範蠡不緊不慢地勸道:“大王不必生氣,這不過是暫避鋒芒的韜晦之計。如今,十萬吳軍將我會稽山圍得鐵桶也似,誌在亡我。我等已是山窮水盡,若不乞降,死路一條。人死還不容易嗎?可是,您若一薨,越國呢?越國也就完了,您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越國想想,為先王想想。隻要您活著,越國就不會亡,不隻不會亡,還會振興,還能複仇!何去何從,請大王三思。”

文種見勾踐不語,忙上前勸道:“大王,範大夫說得對呀。向吳軍乞降,固然不是一件好事,惹人恥笑,在所難免。如果我們乞降之後能夠振作起來,興越滅吳,恥笑就會變成讚揚,敗將成了英雄,先王也會因您而驕傲!”

這話勾踐聽不進去,一臉煩躁地說道:“去去去,任你二位說得天花亂墜,讓寡人向夫差投降,寡人不幹!”

文種還想再勸,範蠡給他使了一個眼色,雙雙退了出去。

一出帳門,文種便向範蠡抱怨道:“降與不降,不隻關係著五千越軍將士的性命,也關係著越國社稷。大王一時轉不過彎兒來,你我應該據理力爭才是,你……唉。”

範蠡笑勸道:“大王的性格,別人不知,您還不知嗎?年輕氣盛,槜李之戰後,更是目空一切。如今,讓他向吳國乞降,而吳國又曾是他的手下敗將,這彎兒轉得有些大,他能承受得了嗎?”

文種道:“既然大王承受不了,你為什麼還要邀我來進諫?”

範蠡道:“大王不傻,大王也不是一條道走到底的人。多勸幾次,他就會接受了。”

文種歎道:“但願如此。”

三天後,範蠡邀上文種,二次來見勾踐。還沒開口,勾踐來了個先發製人:“範大夫,你不是會擺八卦陣嗎?你再給寡人擺一個八卦陣,叫吳軍有進無出,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範蠡如實回道:“啟奏大王,八卦陣源於《周易》《周易》:亦稱《易經》,簡稱《易》,內容包括《經》和《傳》兩部分。《經》主要是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卦、爻各有說明(卦辭、爻辭),作為占卜之用。舊傳伏羲畫卦,周文王作辭,說法不一。,很不成形,隻能用於遊戲,還不能用於作戰。用也隻能用於步兵,用於防守,用於丘陵和平原。咱如今困在會稽山上,山高林密,深壑峻崖,道路崎嶇蜿蜒,如何布陣?”

勾踐“噢”了一聲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寡人想清淨一會兒,有事咱隔日再說。”

這不是下逐客令嗎?範蠡欲退。文種輕咳一聲說道:“別急,我想請教大王一個問題再走。”

他也不管勾踐是否同意,直言相詢。

“大王,咱軍中的糧食不知還能吃幾天?”

勾踐滿麵不悅道:“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文種道:“臣不是明知故問。臣也知道軍中的糧食還能吃三天,但臣很想知道,三天以後怎麼辦?”

勾踐沉聲回道:“過一天是一天,寡人還沒有想那麼遠!”

“才三天的事,您就不作打算,這未免有些太危險了吧?”

勾踐沒好氣地說道:“有什麼好打算的?突圍呢,突不出去;投降呢,寡人又不想幹!你非要問寡人的打算,寡人實話實說,三天後,吳軍如果還不撤,寡人打算殺了王後和太子,將金銀財寶深埋地下,而後帶著我的五千甲兵,和吳軍大幹一場。就是死了,做鬼亦英雄!”

文種還想再諫,範蠡輕咳一聲:“文大夫,大王說了想清淨一會兒,咱們隔天再來吧。”

他這麼一說,文種不能不走了。

三天。

又是一個三天。

三天之後,範蠡又來了。這一次隨他來見勾踐的,除了文種外,還有計倪、諸稽郢、曳庸、皓進和數十個文臣武將。

眾人進了勾踐的大帳,一言不發,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勾踐忙道:“諸位愛卿,有話好說。起來,都給寡人起來,有話好說。”

眾人跪著不動。

勾踐長歎一聲道:“諸卿不說也罷,寡人不傻,諸卿想說什麼,寡人心知肚明。好,寡人聽諸卿的!”

還沒容眾人高呼萬歲,勾踐複又說道:“不知諸卿想過沒有,寡人殺了夫差的老爹,父仇大似天,寡人就是想降,夫差會答應嗎?還有那個伍子胥,好似寡人殺死的不是夫差的老爹,而是他的老爹,非要將我越國置於死地!”

範蠡道:“大王所慮甚是,但話又說回來,我們如果向吳軍請降,也許有幾分生存的希望。如果一意堅守,隻有死路一條。況且,天下人心,講的是興滅國、繼絕世,講的是窮寇勿追。晉文公厲害不厲害?晉文公流亡期間,受到曹君的百般羞辱,但當他破了曹國國都之後,並沒有滅掉曹國。還有楚莊王,他比晉文公還厲害,滅了陳國之後,改國為邑,隻因申叔時給他講了一個‘蹊田奪牛蹊田奪牛:某甲牽牛經過某乙之田,踐踏了某乙的莊稼。某乙大怒,奪其牛而據之。申叔時講了這個故事後問楚莊王:“這事若是告到大王之前,大王當作何斷?”楚莊王回曰:“牽牛踐田,所傷未多。奪其牛,太甚矣!寡人若斷此獄,薄責牽牛者,而還其牛。”申叔時對曰:“王明於斷獄,而昧於斷陳也。陳國司馬夏征舒有罪,僅僅因為弑了其君,未至於亡國也;王討其罪足矣,又取其國,此與蹊田奪牛何異?”楚莊王幡然醒悟,複陳之國。’的故事,他便恢複了陳國。夫差若是不同意我國請成,那就有背人心,有悖公論。夫差再蠢,違背人心和公論之事,他是不會幹的。”

勾踐輕輕頷首道:“範大夫之言,使寡人茅塞頓開。寡人願意向吳國請成,請範大夫為寡人辛苦一趟。”

範蠡未曾開口,箴尹曳庸搶先說道:“啟奏大王,出使列國,簽訂盟約,這是箴尹的責任,就不必麻煩範大夫了。”

勾踐略略遲疑了一下說道:“那就有勞愛卿一趟了。”

曳庸叩謝而去,徑奔山下,被吳軍帶到夫差的大帳,膝行到夫差跟前,叩首說道:“下國不自量力,得罪了上國,罪該萬死。下國箴尹曳庸,奉吾主之命,前來上國請降。大王一向英明神武,愛民如子,胸可行舟。懇請大王不記下國之惡,高抬貴手,給下國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下國永為上國之藩國,下國自此,春秋進貢,月月來朝,世世代代侍奉上國,侍奉大王!”

夫差哈哈大笑道:“那勾踐總算明白過來。諸位愛卿,勾踐遣使前來請降,諸位說一說,咱們允也不允?”

伍子胥聲如雷鳴道:“不允。吳、越世為仇國,先王又命喪越人之手。我十萬雄兵跋山涉水,耗資巨萬,浴血奮戰了四個月,方將越軍困住。如今,越軍內無糧草,外無救兵,生命懸於一線,萬般無奈,才向我軍請降,我們堅決不能答應。不隻不答應,我們還要捉住勾踐,血祭先王!”

伍子胥話音剛落,大將王孫駱和王子姑曹立馬站出來響應。

伯嚭欲言又止。

夫差見之,向伯嚭問道:“對於越國請降之事,太宰怎麼看?”

伯嚭回道:“大王何等英明,這事還需老臣多嘴嗎?”

這話,夫差覺著很受用,移目曳庸,高聲說道:“曳箴尹,回去轉告勾踐,請降之事,寡人不允。讓他早些將身子洗淨,免得寡人拿他祭祀先王的時候,一身醃臢氣。”

夫差這一番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曳庸還想再求,隻聽伍子胥厲聲斥道:“我家大王的話說得已經夠明白了,還不快滾!”

王子姑曹揚劍喝道:“滾!膽敢遲延片刻,我立馬割下你項上的狗頭!”

曳庸不得不走了。

勾踐聽了曳庸的稟報,扭頭對範蠡和文種說道:“寡人就知道吳國不會答應我們請成的,汝等不信,看看,這不是自尋其辱嗎?”

範蠡麵帶微笑道:“大王不必過於悲觀,依臣看來,這事還有轉機。”

“什麼轉機?”勾踐問。

範蠡沒有回答,反把頭轉向曳庸問道:“你剛才是不是說,當夫差就我國請降之事征詢諸卿意見之時,一片反對之聲,而太宰伯嚭卻來了一個欲言又止,是不是這樣?”

曳庸輕輕頷首道:“是這樣。”

範蠡把頭扭向勾踐,侃侃而談道:“我國向吳請降之事,夫差帳中一片反對之聲,尤以伍子胥為甚。可身為太宰的伯嚭,在吳國的地位僅僅次於伍子胥,偏偏來個欲言又止。為什麼?依臣度之,乃是由於二人不和。他二人既然不和,這裏邊就有文章可做。”

勾踐蹙眉問道:“那伯嚭與伍子胥同為楚人,伯嚭得以在吳國為官,乃是伍子胥力薦的結果。他二人好得隻差合穿一條深衣深衣:衣和裳相連,類似現在的連衣裙,在春秋時非常流行。男女皆以穿深衣為榮。,有什麼不和?”

範蠡道:“伯嚭得以在吳國為官,確實是伍子胥力薦的結果。但這人和伍子胥不同,喜歡誇誇其談,善於逢迎拍馬,故而,討得了夫差的歡心,在很多重大問題上能夠左右夫差的決策。此外,這人又貪財好色,伍子胥仗著老鄉的身份,並且有恩於他,少不得對他敲敲打打,他便懷恨在心。伍子胥要幹的事,他或明或暗,處處掣肘。如今,伍子胥反對我國請成,他一定會支持我國請成。”

勾踐道:“既然這樣,就我國向吳國請成之事,當夫差征求諸文武意見之時,伯嚭為什麼來了一個欲言又止?”

範蠡道:“這並不奇怪。夫差就我國向吳國請成之事,遍征諸文武之見,伍子胥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夫差的兩個愛將王孫駱和王子姑曹立馬響應。伯嚭若是支持我們,得罪的不隻伍子胥,還有王孫駱和王子姑曹。不過,伯嚭欲言又止,還不單單因為怕得罪王孫駱和王子姑曹。他靠什麼升官?靠阿諛奉承,靠逢迎拍馬。在他沒有摸清夫差的真實意圖之前,他豈能輕易表態!”

“嗯!”勾踐輕輕頷首道,“是這麼個理兒。不過,依範大夫之言,就我國向吳國請成之事,伯嚭不會輕易表示支持,何來的轉機?”

範蠡道:“剛才微臣不是已經說過,在吳國的很多重大問題上,伯嚭能夠左右夫差的決策是不是?”

“是。”勾踐回道。

“既然是,就有轉機。這轉機的關鍵,是如何說服伯嚭,打動伯嚭,讓他死心塌地為我們說話。若要讓他死心塌地為我們說話,單靠兩片嘴唇是不行的,還得有兩樣東西。”

“什麼東西?”勾踐迫不及待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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