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施雖有新歡,並未忘記舊情,憑著他的後溝和陽物,周旋於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
晉獻公朝太史蘇說道:“汝現在就當著寡人的麵給自己占上一卦,看一看汝什麼時候當死?”
冊封大典之後,君臣少不得要歡宴一場,太史蘇與裏克同席,飲興正酣,太史蘇突然哭了起來。
殺一個醉漢,如同殺一隻小雞。
勞心聞聽莫克死了,當即分遣家兵殺了莫克的幾個心腹。又連夜將未被莫克殺掉的那十三個兄弟召到一塊兒,商議擁立新君之事。
眾口一詞,把勞心推上了驪戎主的寶座。
驪姬凱歌而旋,還帶回來一個優施。
晉獻公和莫克一樣,既走水路,又走旱路。他已經有了兩個大夫級的肉臠,一個叫梁五,一個叫東關五,晉人謂之“二五”,如今又看上了優施,驪姬心中盡管不大樂意,也不敢有任何表示。
值得欣慰的是,那優施雖有新歡,並未忘記舊情,憑著他的後溝和陽物,周旋於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
這一日,趁晉獻公狩獵未歸,優施鑽進寢殿與驪姬苟合,一番雲雨之後,驪姬說道:“施弟,姐求您辦件事。”
優施鏗聲說道:“有什麼事,姐盡管吩咐,小弟一定照辦。”
驪姬道:“主公親口允姐,若是姐姐能夠收降驪戎,立馬封姐姐為夫人。如今姐姐收降驪戎已經兩月有餘,還沒見他兌現諾言,請弟尋個機會問他一問。”
優施道:“這個容易。”
這機會說來就來。
第二日,晉獻公狩獵歸來,一歸來就宣優施進宮,二人少不得風流一番。正當二人情濃之時,優施呢喃著說道:“主公,小人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主公,不知主公願不願聽?”
晉獻公一邊動作一邊說道:“有什麼不明白的,但講無妨。”
優施道:“宮人議論紛紛,說是驪姬娘娘為收降驪戎立下了汗馬功勞,早就該當夫人了,為何不見主公加封?”
晉獻公道:“不是寡人不想加封,隻因驪姬娘娘乃是異種,非我周人。周公旦製禮,明文規定,非我周人不得立為王後和夫人。”
優施辯道:“古人有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且是我大晉國乃武王之後,當然的周人了,驪戎已經降我,豈能不是周人?”
晉獻公沉吟片刻道:“應該是周人了。”
優施道:“既然驪戎人是周人,立驪姬娘娘為夫人有何不可?”
晉獻公道:“沒有什麼不可的。”
優施道:“那您就立吧。”
晉獻公啪地吻了他一口笑道:“看把汝急的!不過,立夫人可不是鬧著玩的。夫人是內主,統領後宮,後宮不寧,國家也難得安寧。況且,立夫人自有立夫人的程式,哪能說立就立了呢?”
優施道:“什麼程式?”
晉獻公道:“首先得占卜吧,還得告廟。”
優施笑回道:“這還不容易。”
晉獻公道:“容易也得等到明天。”
翌日早朝後,晉獻公把太卜郭偃留下,告之欲立驪姬為夫人之事。
郭偃連道:“不可,不可!”
晉獻公責道:“有甚不可?”
郭偃道:“大周有製,非我周人,不得立為王後和夫人。”
晉獻公不願多說,便拿優施反問他的話來問郭偃,弄得郭偃大張著嘴,無話可說。
晉獻公滿麵和藹地說道:“郭愛卿,即使驪戎沒有被收降,驪姬娘娘身為寡人愛妃,嫁給寡人已經三年,又為寡人生了一個聰明活潑的兒子,還能不算周人嗎?不要再猶豫了,快去為寡人占卜。”
郭偃很不情願地拿起龜甲,用火燒之,而後細細地審視龜甲的裂痕。
他的臉上漸漸有了喜色。
他強壓住心中的歡喜道:“啟奏主公,您不能立驪姬娘娘為夫人。”
他的一舉一動,皆被晉獻公看到眼中,料到他會這樣說,沉聲問道:“為什麼?”
郭偃一字一頓地回答:“臣卜龜得兆兆:古人燒灼龜甲,以占吉凶,其裂痕謂之兆。,又以兆得繇,那繇不吉。”
晉獻公迫不及待地問道:“繇怎麼說?”
“繇曰:‘專之渝,攘公之羭。一薰一蕕,十年尚有臭!’”
“何解也?”
郭偃用舌尖舔了舔嘴唇回道:“渝者,變也。意所專尚,心亦變亂,故曰‘專之渝’。攘,奪也。羭,美也。心變則美惡倒置,故曰‘攘公之羭’。草之香者曰薰,臭者曰蕕。香不勝臭,穢氣久而未消,故曰‘十年尚有臭’也。”
晉獻公沉吟良久,將手輕輕一揮道:“卿先退下。”
晉獻公未曾下殿,已有人將這裏的情況稟報給了驪姬,驪姬恨聲說道:“姓郭的,我跟你沒完!”說罷,坐在凳子上獨自抽泣。
抽泣有什麼用?煮熟的鴨子,不能眼睜睜地讓它飛了。
等到將要吃午飯的時候,那辦法讓她想出來了,哭,男人最怕眼淚。慌忙將頭發打亂,獨自坐在床頭,又用辣椒在兩隻鳳眼上各擦了幾下。
自從娶了驪姬之後,晉獻公對她寵愛無二,一飲一食,必與之俱。今日怎麼沒見驪姬?宦者答道:“驪姬娘娘獨自在寢宮哭哩,說什麼也不肯出來。請主公自己用膳吧。”
晉獻公輕歎一聲,怏怏地拿起了筷子,可不管啥菜,到了口中無滋無味。也許是無酒的緣故,宦者察言觀色,沒等他開口,便將酒擺到了案上。
酒還是平時所喜愛的那種酒,喝到口中柔甜軟香,可今日,隻覺得它辣,辣中帶苦。
晉獻公把酒樽猛地往案上一蹾:“這是他娘的什麼酒!”
宦者知道他為什麼發火,賠著小心道:“主公,要不要奴才去請一請驪姬娘娘?”
晉獻公不吱聲。
不吱聲便是默認了。
宦者去了一盞茶工夫,方將驪姬請了出來,隻見她蓬頭散發,兩隻鳳眼又紅又腫。晉獻公站起來,萬般心疼地說道:“看把眼哭的,就是不立夫人,你還是寡人的心肝寶貝。”
驪姬嗷的一聲哭道:“這不一樣。”
晉獻公道:“怎麼個不一樣?”
驪姬抽抽泣泣地回道:“夫人是內宮之主,臣妾不做夫人,如何管理內宮?”
晉獻公笑道:“這你就多慮了,寡人要你管理內宮,誰敢不聽?”
驪姬回道:“就是她們肯聽,也是名實不符?沒有夫人的名分,卻去做夫人之事,臣妾每每想起,就像做了虧心事一般,腰不直,膽不壯。況且,您已親口許了臣妾,等臣妾從驪戎歸來,便封臣妾為夫人,這事傳得沸沸揚揚,您若不立臣妾,讓臣妾這臉往哪裏擱呀?”
晉獻公輕輕頷首說道:“這倒也是!不過,寡人為立汝之事,已經讓太卜郭偃占過卜了,其繇對汝不利,寡人為之奈何?”
驪姬道:“那是郭偃從中做了手腳。”
晉獻公一臉不解道:“他為什麼要做手腳?”
驪姬道:“他的父親曾奉命征討驪戎,為臣妾之父所敗,為此丟了將軍,因此遷恨於臣妾。”
晉獻公點了點頭道:“不是愛妃提醒,這事寡人差點兒忘了。”
驪姬趁熱打鐵道:“立不立夫人之事,固然需要占卜,但不是唯一,也可以占卦占卦:也叫占筮。龜為卜,策為筮。。占卜是太卜的專長,占卦是太史的專長……”
晉獻公道:“寡人知道了,寡人明日便召太史蘇進宮。這一下汝該滿意了吧?來來來,快陪寡人用膳。”
驪姬一臉燦爛地說道:“謝主公!”
是日晚飯後,優施奉驪姬之命,攜黃金五十兩,前去探望太史蘇。恰逢太史蘇去友人家中飲酒未歸,便將黃金留下,屁顛屁顛地回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史蘇正在用餐,有聖旨相召,要他進宮,為驪姬占卦。
太史蘇忙丟下飯碗,帶著黃金和蓍草,騎馬進宮。
蓍草是用來占卦的,黃金則是歸還驪姬的。
驪姬向太史蘇賄金之事,不知怎的傳到了晉獻公耳中。他不僅不責怪驪姬,反覺著驪姬精明,這一次穩操勝券。
既然穩操勝券,何不把郭偃也召進宮來,堵一堵他的嘴。故而又傳一旨,召郭偃進宮。
太史蘇進得宮來,當著晉獻公和郭偃的麵,先是淨手,繼之焚香,繼之占卦,臉上漸露喜色。
晉獻公的心不由得猛跳了兩下:“什麼卦?”
“觀卦之六二。”
“爻爻:組成八卦中每一個卦的長短橫道,如“-”“--”。辭怎麼說?”
太史蘇回曰:“爻辭曰:‘闕觀利女貞。’”
晉獻公一臉歡喜道:“好!居內觀外,女子之正。吉孰大焉!”
郭偃慌了,忙爭辯道:“就是大吉,也不能從筮!”
晉獻公眉頭微皺道:“為何?”
郭偃道:“開天辟地以來,先有象,後有數。龜,象也。筮,數也。從筮不如從龜。”
晉獻公正要反駁郭偃,太史蘇搶先一步。他哈哈一笑說道:“郭太卜,您錯了,在下之卦和您的卜並不矛盾。”
郭偃轉憂為喜道:“請太史明示!”
太史蘇道:“禮無二嫡,諸侯不再娶,所謂觀也。繼稱夫人,何以為正?不正,何利之有?以《易》《易》:《易經》《周易》,由卦、爻兩種符號和卦辭(說明卦的)、爻辭(說明爻的)兩種文字構成,都是為占卦用的。言之,立夫人不吉。”
郭偃頻頻點頭,一臉讚許之色。
晉獻公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太史蘇和郭偃悄然退下。
前行不過百餘步,太史蘇說道:“請郭太卜先行一步,在下尚有一事要辦。”說畢,拍了拍腰中的黃金。
黃金倒是送回去了,為此卻換了優施三拳兩腳。反回身來找晉獻公告狀,晉獻公拒之不見。
晉獻公也有苦衷,驪姬乃自己的寵妃,亦曾親口許諾於她,等她從驪戎凱旋,便立她為夫人。誰知,上天偏偏和寡人作對,占卜不利,占卦也不利。這讓寡人怎麼麵對驪姬?
他怏怏地來到寢宮,未進門,便聽到一片驚呼之聲。
“快來人呀,驪姬娘娘上吊了!”
晉獻公飛步來到益香閣,那是驪姬的臥室,果見她吊在梁上,忙上前將她托起,大聲叫道:“還不快將綾帶割斷!”
直到此時,宮女小瑩方才醒過神來,拔出晉獻公佩劍,將驪姬頭頂上方的綾帶割斷。
晉獻公將驪姬抱到榻上,平放在那裏,正要遣人去召禦醫,禦醫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經過一番搶救,驪姬慢悠悠地醒轉過來。見晉獻公站在身邊,嚎的一聲大哭起來:“您不該救臣妾,您不該救臣妾呀!”
晉獻公一邊為她拭淚,一邊勸道:“啥主貴也沒有命主貴,不就是一個夫人嗎?值得去死?”
驪姬泣道:“自從昨日主公勸解臣妾之後,臣妾想了一夜,覺著主公言之有理,立不立夫人,臣妾照樣是內宮之主。”
晉獻公道:“想開了好,想開了好。”
驪姬道:“想是想開了,隻因昨夜沒有睡好,您上朝之後,覺著有些發困,就躺到榻上假寐,這一寐竟睡著了。睡夢中,一個英俊少年在十幾名宦者的簇擁下向臣妾走來,他頭戴王冠,身著錦袍金帶,看年紀也不過十三四歲,自稱是臣妾的老祖爺。臣妾慌忙跪下向他磕頭。他道:‘頭不必磕了,快回去告訴汝的夫君,就說晉國將要亡了。’臣妾驚問其故。他道,人以信為本,何況一個國君呢?當年寡人與汝之祖姬虞剪桐葉為戲,戲出一個晉國來,何也,君無戲言。汝的夫君身為晉國國君,親口許諾,要立汝為夫人,卻又反悔,信字何在?連國君都出爾反爾,國人還能有所適從嗎?國人無所適從,晉國不就完了嗎?臣妾聽了這話,忙為您辯解,說這事不怪臣妾夫君,皆因占卜、占卦都說立臣妾為夫人不吉。老祖爺怒道:若卜筮有定,盡鬼謀矣!臣妾不敢再言。”
晉獻公沉默良久歎道:“老祖爺所責甚是,寡人知道該怎麼做了。”
驪姬柔聲問道:“您打算怎麼做?”
晉獻公道:“擇日告廟,冊封愛妃為夫人。”
驪姬賠著小心道:“郭偃、太史蘇若是不識趣,站出來反對怎麼辦?”
晉獻公不屑一顧道:“愛妃不要擔心,寡人自有辦法對付他們。”
驪姬好生歡喜,忙跪下叩謝龍恩。
她剛剛直起身子,一宦者闖了進來:“啟奏主公,大喜,大喜呀!”
晉獻公責道:“什麼事,看把你樂的?”
宦者氣喘籲籲道:“少姬娘娘產了,產下一個白胖公子,重十七斤。”
晉獻公喜道:“好,好,快告訴少姬娘娘,寡人這就前去向她賀喜。”
宦者躬身一揖,轉身離去。
晉獻公欲要轉身,被驪姬叫住:“主公,您就這麼去嗎?”
晉獻公反問道:“卿讓寡人怎麼去?”
驪姬回道:“少姬乃臣妾之胞妹,隨臣妾一塊兒進宮,侍奉了您三年有餘,又為您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就這麼兩手空空地去看她嗎?”
經她這麼一說,晉獻公也覺著空著手有些不妥,向驪姬問道:“卿說寡人該給少姬娘娘帶點什麼?”
“帶點她喜歡的呀!”
“她喜歡什麼?”
驪姬笑嘻嘻地說道:“她喜歡的東西怕主公舍不得給。”
晉獻公歪著脖子說道:“卿沒說出來什麼東西,怎麼就知道寡人舍不得給呢?不要賣關子了,說吧!”
驪姬道:“她喜歡一頂冠。”
晉獻公道:“什麼冠?”
驪姬道:“次妃之冠。”
晉獻公恍然大悟:“噢,卿是要寡人加封少姬為內宮副主呀?應該,應該,遍觀寡人之妃,這內宮副主非少姬莫屬!”
驪姬二次跪倒在地,代妹謝恩。
因少姬生子之故,冊封大典放在一個月之後。在這一月之內,二十幾位文武大臣上殿奏本,反對冊封驪姬為夫人。晉獻公根本聽不進去,一一將他們禮送出殿。於是,這些大臣便回過頭來找郭偃和太史蘇。
這個說,您二位是管占卜、占筮的,一個國家如果連卜、筮都不信了,還信什麼?
那個說,卜、筮,乃咱老祖宗周文王所創,逆卜、筮而行,豈不是大逆不道嗎?!
郭偃、太史蘇終於被眾人說動了,結伴進宮,向晉獻公陳說利害,把晉獻公給說惱了,將驪姬的話抖了出來:“若卜筮有定,盡鬼謀矣!”
太史蘇梗著脖子反駁道:“卜、筮乃咱老祖宗所創,就是鬼謀也得聽!”
晉獻公冷笑一聲道:“就是鬼謀也得聽,這話可是你說的?”
太史蘇鏗聲回道:“是臣說的又該怎樣?”
晉獻公道:“寡人成全你。”
太史蘇道:“主公成全小臣什麼?”
晉獻公道:“汝現在就當著寡人的麵給自己占上一卦,看一看汝什麼時候當死,寡人好看一看這卦到底靈不靈?”
此言一出,把太史蘇嚇得出了一身冷汗,但事已至此,又不能做縮頭烏龜,硬著頭皮回道:“好,臣這就當著主公之麵給臣自己占上一卦。隻是……”
晉獻公道:“隻是什麼?”
太史蘇道:“臣不知道主公會讓臣占卦,上朝來未曾帶蓍草。”
晉獻公見太史蘇的口氣已有些軟了,不想逼之過甚,就坡下驢道:“那就等明日再占吧。”
到了明日,太史蘇聽從郭偃之勸,裝病未去上朝,晉獻公亦不問,此事不了了之。
晉獻公見沒有人再敢出頭反對立驪姬為夫人了,這才大張旗鼓地操辦起冊封之事,先是命令全國各地,都要把街道打掃得幹幹淨淨。繼之又命令,人人都要穿紅著綠,家家都應張燈結彩,以示萬民同賀,舉國同喜。整個絳城更是沉浸在無比喜慶的氣氛之中。絳城內各條禦路皆紅氈鋪地,門神、對聯更換一新。午門以內各宮門、殿門,皆高懸彩燈。從正殿到益香閣、玉玲瓏都用綢帶搭起彩架,大紅喜字、吉祥圖案抬頭可見。玉玲瓏者,少姬所居也。
吉日前一天,晉獻公派遣士告祭天地,晉獻公則親自到太廟焚香,告以冊立之事。
是晚,在金殿上擺上節節:符節,古代使者所持以作憑證。、冊冊:古代封爵的詔書。、印、珪。
冊封之日晨,數百名文武大臣和宦者簇擁著晉獻公來到金殿,先行升座之禮。
升座時先奏《淇奧》之曲,用以歌頌晉獻公。曲曰: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瑟兮兮,赫兮晅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
會弁如星。
瑟兮兮,赫兮晅兮。
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
如圭如璧。
寬兮綽兮,猗重較兮。
善戲謔兮,不為虐兮。翻譯成白話文是:看那淇水灣畔,綠竹婀娜多姿。文采斐然的君子,似象牙經過切磋,似美玉經過琢磨。莊重啊,威嚴啊,光明啊,坦誠啊!文采斐然的君子,終究不能忘記。看那淇水灣畔,綠竹茂密繁盛。文采斐然的君子,寶石垂耳晶瑩,帽上的玉石如星。莊重啊,威嚴啊,光明啊,坦誠啊!文采斐然的君子,終久不能忘記。看那淇水灣畔,綠竹密如柵欄。文采斐然的君子,才學精如金錫,操行美如圭璧。寬厚溫柔啊,登車憑倚。風趣幽默啊,不粗暴待人。
歌後,晉獻公閱視節、冊、印、珪,然後升座。此時,午門撞鐘擊鼓,金殿奏《關雎》之曲。曲曰: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
窈窕淑女。鐘鼓樂之。翻譯成白話文是:雎鳩鳥兒關關啾啾,和鳴歌唱在水中的綠洲。那婀娜窈窕的少女喲,是少年美好的追求。參差不齊的荇菜,時而向左,時而向右地漂流。那婀娜窈窕的少女喲,是少年夢裏美好的追求。窈窕的少女喲難以追求,夢醒後倩影仍在心頭。思悠悠,想悠悠,唉!輾轉反側竟不休。參差不齊的荇菜喲!采啊采,采荇菜。對那美麗窈窕的少女喲!鼓瑟彈琴坦露情懷。參差不齊的荇菜喲!摘啊摘,摘荇菜。那美麗窈窕的少女喲!鐘鼓齊鳴裏笑逐顏開。
《關雎》奏起之時,鑾儀官在丹墀下“鳴鞭”。樂畢,正、副使升丹陛,麵北跪聽宣製官宣製。宣製畢,大夫裏克授節。正、副使行三跪九叩禮後下中階,正使受節、冊,副使受印、珪,金殿奏《麟之趾》,曲曰:
麟之趾,振振公子,於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於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於嗟麟兮。翻譯成白話文是:麟的蹄趾,振興你的子嗣,啊,麒麟喲!麟的額頂,振興你的同姓,啊,麒麟喲!麟的頭角,振興你的同族,啊,麒麟喲!
歌畢,正、副使持節、冊、印、珪,後跟夫人儀仗,吹吹打打,同至益香閣。益香閣內同樣張燈結彩,紅毯鋪地。鳳輿停放在階上正中,階下左右陳列夫人儀駕。正使宣製畢,驪姬禮服出迎。宦者宣讀冊文,正使授驪姬以節,副使授驪姬以印、珪。驪姬麵北行三跪三叩首之禮。至此,冊立禮成。
至於冊立次妃之禮儀,與冊立夫人之禮儀大致相同。
冊封大典之後,君臣少不得要歡宴一場。太史蘇與裏克同席,飲興正酣,太史蘇突然哭了起來。裏克怪而問之:“今日乃主公大喜之日,汝哭的什麼?”
太史蘇回道:“晉國將要亡了。”
裏克驚問道:“亡晉者何人?”
太史蘇回道:“驪戎。”
裏克笑曰:“太史多慮了,驪戎乃晉之番邦,對晉恭順有加,如何亡晉?”
太史蘇歎道:“昔夏桀王伐有施,有施人以女妺喜歸之。桀王寵妺喜,遂以亡夏。殷紂王伐有蘇,有蘇氏以女妲己歸之。紂王寵妲己,遂以亡殷。周幽王伐有褒,有褒人以女褒姒歸之。幽王寵褒姒,西周遂亡。今晉伐驪戎,而獲其女,又加寵焉,能不亡嗎?”
恰在此時,郭偃過來敬酒,見裏克悶悶不樂,笑問道:“君何愁也?”
裏克回曰:“晉將亡也。”
郭偃驚問道:“此言由何而起?”
裏克遂將太史蘇之言告之。
郭偃笑言道:“此謬言也。晉亂也許有,亡則未也。”
裏克問其故,郭偃答曰:“昔唐侯受封之時,曾讓太卜占卜,卜曰:‘尹正諸夏,再造王國。’晉業方大,何亡之患?”
裏克複問道:“若亂,當在何時?”
郭偃回道:“善惡之報,不出十年。十者,數之盈也。”
裏克將其言記之於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