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烏桓探究地看向麵前的孟姝,死死盯著她的表情。
剛剛在裴府他還沒意識到,現在仔細想想,這輩子的孟姝和裴章,可還沒什麼交情。
他們怎麼會湊到一起?
是無意為之,還是孟姝......同他一般,也重活了一次?
若同他想的一般,他定要好好問問,沒他的準許,孟姝怎麼敢防火zi焚,又怎麼敢同其他人拉拉扯扯,這般不知自重!
這人哪兒那麼多話?
孟姝有些心煩氣躁,麵上仍舊平靜如水,“不過是偶遇而已,我從探春宴出來的便覺得頭暈,要不是裴大人及時趕到,隻怕也是凶多吉少。”
孟姝這話無懈可擊,殷烏桓卻步步緊逼,將矛頭對準裴章,“又是湊巧?”
“裴大人可是人盡皆知的不近女色,怎麼今日也會對探春宴感興趣?”
“奉命前去緝拿犯官,正巧經過罷了。”裴章亦是滴水不漏,隻看向孟姝,“不過是小事,孟姑娘不必介懷。”
殷烏桓找不到漏洞,狐疑地信了半分。
難道真是他多想了?
可從前......阿姐分明沒有去探春宴。
“好端端的,阿姐不在家裏養病,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難道不知道家裏會為你擔心嗎?”看著對方顫抖的眼斂,殷烏桓眯著眼,猝然發問。
他話裏指責之意太過明顯,裴章悄然蹙眉。
孟姝倒是落落大方,隻平靜地看向殷烏桓,“這是公主頭一回下帖子,我若是不去,豈不是叫府裏難看?”
難看?
看著孟姝無波的眼神,殷烏桓莫名有幾分不舒服。
阿姐以前,從不會這樣看他。
殷烏桓忽略不適,倒向軟榻後嗤笑一聲,“不過是一個帖子,就算阿姐不去,又有誰在意?”
阿姐隻要做他一人的阿姐便夠了。
柔順、乖巧地住在他打造的金屋裏,全心全意地愛慕他,等著他下朝,就像從前一樣,不好嗎?
孟姝心中冷笑。
是啊,無人在意。
殷烏桓從來都是這樣想的。
他從不考慮她的處境,不知道她一個外姓人在侯府的謹小慎微,不關心她得罪公主後的下場,殷烏桓就像對待一個寵物,隻肯撫摸她的毛發。
孟姝淡淡道:“世子身份尊貴,自然可以不在乎。”
“我不過客居侯府,上上下下這麼多張嘴,一時行差踏錯,就要被人詬病,沒法不在意。”
殷烏桓不能理解,戲謔道:“怎麼會?你是我阿姐,誰敢說你不好。”
孟姝已不願就著這個話題再與殷烏桓多做糾纏。
何止是現在,就算後來殷烏桓已是萬人之上,宮裏的流言蜚語也從來沒放過她。
孟姝收了聲,顯然不欲再說。
裴章的目光卻定定的落在她身上。
眼前女子麵容姝麗,仍舊難掩弱態,似是體力不支一般,正輕輕靠在身後的軟榻上。
似乎有些不快,孟姝輕輕蹙著眉,眉目間是揮之不去的愁雲。
顯而易見,她在侯府過得並不好。
想來也是,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小姐,就算得大夫人看重,底下的人難免捧高踩低。
唯一一個近一些的世子弟弟,又是這樣不知所謂的個性。
裴章目光不加掩飾,自然瞞不過孟姝。
孟姝回視來人,溫婉一笑,從身後解下一個香囊。
香囊針腳細密,繡著鴛鴦戲水的圖案,一瞧便是用了心思。
這是她上輩子被殷烏桓救起後,在病榻上一針一線縫製的,中途做廢無數,這才選出最好的這隻送出。
殷烏桓也不過略帶了幾日,後來就隨便賞給了下麵的丫鬟,沒幾日便不知所蹤。
“裴大人今日救我,我不知怎麼感謝才好。我身無長物,隻有女工勉強拿得出手,不過聊表謝意,還請大人不要嫌棄。”
孟姝淺笑著將香囊遞出,裴章還沒來得及接過,殷烏桓已瞳孔緊縮。
這不是上輩子阿姐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嗎?
怎麼竟送給了裴章。
殷烏桓強忍怒氣,勉強笑道:“阿姐,這不合乎禮數吧?”
他眼神幾乎將裴章手裏的香囊盯個對穿,話中盡帶冷意,“要是讓不知道的人瞧見了,還以為你心悅裴大人呢!”
他的東西,就算他不要,阿姐也不該隨意贈給他人!
孟姝沒管殷烏桓的威脅,隻看向裴章的眼,柔聲一笑:“裴大人如玉質含章,圭白無瑕,我就算是心悅,也是應該的。”
她這話發自肺腑,字字真心。
不管是誰,總比殷烏桓狼心狗肺要來得好!
她已選錯一次,耳新目明,又是一番新天地。
好,好得很!
殷烏桓不悅地盯著孟姝看了會兒,確認她說這話無改口之意,當下怒火更甚。
上輩子是他救了孟姝,得了一腔真心,現在換成裴章,阿姐便移心改性,對他不假辭色。
敢情阿姐的愛慕便這般廉價,可隨意許給救命恩人!
馬車已經行至侯府,殷烏桓片刻也不想多呆,當即便跳車下馬,絲毫沒管車內的孟姝。
這樣也好。
孟姝冷淡地瞥了一眼對方離去的背影,隨即收回目光。
裴章跳下車,朝著孟姝伸手,“我扶著你。”
孟姝衝他展露笑顏,將手輕輕地搭在男人的寬大的手掌當中。
裴章是玉質公子,掌心竟也有些許繭子,許是練武留下的,摩擦得她心頭泛起癢意。
被護著安穩落地,裴章跟在孟姝身後,語氣複雜:“孟姑娘,你與世子有誤會?”
看著孟姝驟然投來的視線,裴章不偏不倚地回視。
他不是天真之人,看得出孟姝與殷烏桓已生間隙,兩人大約鬧得很不愉快。
但從前......他不是沒見過兩人同行,孟姝對殷烏桓照料有佳,從無不耐。
一個人怎麼可能一夕之間有這麼大的轉變?
如今這般......怕不是因殷烏桓去了探春宴,這才拿他做筏子,故意激怒心上人。
想到這,裴章神情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