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生命永遠停在了十八歲。

我還沒坐過火車和飛機，沒走出過這個小縣城。

沒穿過超過一百塊的衣服，沒用過智能手機。

還沒吃過火鍋，燒烤。

唯一一次吃過的不一樣的東西，是半個月前跟媽媽出門，嘗過的兩口麻辣燙。

媽媽說這些東西我這個年紀吃了影響智力，所以最後我隻是坐在桌邊嘗了兩口麵條。

我不想死。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美好我沒去體驗。

我還想交朋友，談戀愛，有自己的家庭，然後好好愛自己的孩子。

可不論有再多的遺憾和不甘，我還是死了。

眼前又一次出現光亮，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身體。

蜷縮在地上，白色裙子的領口被鮮血染得血紅。

繼父坐在一旁，拿著濕毛巾正在擦剛才用來打我的拖把。

我媽起身走到我身旁，伸出腳用力踹了幾下。

“小賠錢貨還挺抗揍，不是你手下留情了吧。”

那副看垃圾一般的眼神，跟之前眼裏的疼愛截然相反。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想要仔細看清這個跟我血脈相連的女人。

“怎麼會呢，我可是聽了你的話往死裏打的，胳膊現在都有點抬不起來呢。”

兩個人說的話，我每個字都能聽清，每個字都認識。

可和到一起，我為什麼就不懂什麼意思了。

小賠錢貨是誰？

聽了誰的話？

我媽想要弄死我嗎？

怎麼會？

明明高考前一天，她還將我摟入懷裏，說“以後媽媽過得好不好，可都看你了啊，我的燕燕。”

明明半個月前，她還送了我一件特別好看的白色裙子，看我穿在身上，說“我的燕燕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明明半年前，她出現在我麵前，說“燕燕，媽媽以後會好好照顧你，再也不讓你受半點委屈。”

那些給我買的零食，衣服都不是假的。

那些在同學麵前的維護，給我去開家長會，聽著老師誇獎我時的笑那麼真心。

那些生病時，生理期時關心的話現在還在手機短信裏躺著。

怎麼，之前還那麼愛我的媽媽，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