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去摸的時候,痛意讓我多了幾分清醒。
五年太久了。
久到我幾乎忘記,當年斷腿有多疼了。
久到,我差點忘記陽光的味道。
可惜,沒死成。
安安推門進來,誇張的捂了捂鼻子,滿臉嫌棄又好笑的看我。
手裏還端著一碗粥。
「哎呦這麼快就醒了?」
「要是當初許寧也這麼命硬就好了,她就能得到幸福了!」
「一條腿,換個幹淨的病房,沈薇小姐還真是會做生意,慣會惹人憐愛的。」
「你放心吧,傅少不會讓你死的,或者才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我有點不解。
我和她無冤無仇,傅聲也極度厭惡我。
她為什麼要對我有這麼濃的惡意?
沒等我細想,下巴被安安尖利的指甲箍住,一整碗熱粥直接灌了進來。
很燙。
燙到我的胃都在隱隱作痛。
換在以前,我肯定會狠狠拿著粥碗扣在她頭上。
可現在…
眼眶被刺激出生理性的淚水,我卻不敢反抗。
和曾經監獄裏的日子一樣。
反抗就會挨打。
聽話被打完,他們覺得沒勁自然不會繼續。
見我沒動作,安安眼神一閃,反手在自己臉上扇了個巴掌印。
一屁股坐在地上,滿眼淚光。
「嗚嗚嗚沈薇!我好心給你送粥你居然打我!」
「我哪有能力找你爺爺的屍骨啊!他都被喂狼了!」
“砰”
門被打開。
我還沒反應過來,臉頰就被狠狠打偏。
力道大到牙齒都微微鬆動。
「沈薇!你果然是裝的!」
「博取我的同情,帶你回黎苑你好去找你的爺爺?」
「你想都別想!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不怕死就盡管去!」
我張了張嘴。
嗓子痛的說不出話,終於意識到那碗熱粥的作用。
見我不說話,傅聲愈發惱怒。
拿著一旁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滿眼猩紅。
「去!你隻要從這片渣子上爬過去,我就允許你去收屍怎麼樣?」
「嗬嗬,也不知道睡了五年沈老爺子能不能繼續熬下去。」
我渾身一震。
不敢置信的看著傅聲,鼻尖泛起濃濃酸意。
一低頭眼淚就滑了下來。
早已破碎的心臟又開始泛疼。
爺爺在黎苑。
在最恨的仇人家裏足足躺了五年。
他那麼驕傲,那麼要體麵的人。
卻成了階下囚。
我抱著腦袋,拚命伸手去擦眼淚,卻怎麼也擦不幹。
爺爺,對不起。
是我害了您,都怪我。
“砰”
我艱難趴下床,跪在瓷片上,任由右腿和雙手被染紅。
忍著喉間的灼燒感,一點點往外爬。
「沈薇,你的尊嚴呢?」
「沈薇姐,你以前可是最驕傲的!怎麼現在…」
我沒理會身後人的話。
也沒管眸光神色複雜的傅聲。
以及他那隻下意識朝我伸出的手,都被我忽視。
尊嚴?
於我而言,尊嚴早沒用了。
如果能彌補一點過錯。
跪一跪怎麼了?
我早不是沈家大小姐沈薇了。
泥裏的薔薇,是不會綻放的。
8.
在傅聲的示意下。
我被扔進後山,渾身被潑滿新鮮的動物血液。
狼群順著味道很快將我圍的密不透風。
他臨走時,眸光微閃劃過幾絲遲疑。
「沈薇,如果你不想,我可以…」
「反正你也認錯了,應有的懲罰也都被你家人受了,如果你不想去可以…」
安安也跟著附和。
「是啊,你學學寧寧姐當年的軟性子,傅少不會跟你生氣的!」
「一條腿和你全家,也勉強能抵寧寧姐的命了!」
我出聲打斷,強行忍下對狼群的天然恐懼。
顫著聲音開口。
「我想。謝謝。」
說完,不管他麵色如何黑沉,艱難的撐起身子朝著不遠處爬去。
越過這兒,我就能進黎苑。
就能帶走爺爺。
我當然想。
爸媽屍體不知所蹤,哥哥又…
我能做的隻能是找到爺爺,帶著爺爺跟我們一家團聚。
哪怕被咬死,被分食。
至少,我還能再見一麵爺爺,不是嗎?
不遠處好像有一塊白色的東西。
是什麼?
可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我還沒爬出多遠距離就被邊上的狼狠狠一口咬在手臂上。
和被鐵棍打不一樣。
它咬住了就不鬆口,哪怕我不反抗它也要掙紮著撕下一塊血肉。
「嘶」我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白天剛纏好的繃帶被生生扯開,連同我的皮肉一起被撕扯。
屬於我的鮮血頓時淌出,刺激的狼群愈發興奮。
到最後,我被咬的遍體鱗傷。
拚命爬到那塊白色玉石前,死死抱著它蜷縮起身子。
任由眼淚肆虐,任由不遠處的人取樂。
這是訂婚那天,我送給傅聲的交換禮。
也是陪伴我數年的玉石。
沒想到…在這兒。
「好疼,爸爸媽媽,哥哥爺爺我真的好疼。」
「我好想你們,我好疼。」
真的太疼了。
渾身都疼。
心臟和胃也翻湧著疼的厲害。
那麼疼愛我的爺爺,那天是不是也這麼疼?
也這麼無助?
「沈薇姐,你抱著的好像是石頭哎!黎苑的鑰匙你應該是找不到了。」
「這麼多狼,估計被叼走了吧。」
「而且你隻是沒了一條腿,現在不還是活的好好的嗎?你應該感到慶幸,死的不是你!你就偷著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