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這是我第二次見到裴珩。

第一次是三月前，我的出閣之夜上。

昔日首富之女，千寵百愛嬌養大的宋家大小姐，此刻卻被呈於高台上，供萬人觀賞，千人叫價。

耳邊聽到的全是荒淫之語，眼裏看見的皆是汙濁欲念。

唯有一人端坐於高樓中央，眉眼疏朗如畫，像一輪清月掛於天際。

腰間佩玉華光流轉，卻分毫不及他眼底的清輝。

我直愣愣地盯著裴珩，恍若周遭的一切汙濁和喧囂都在此刻被剝離出去。

看著他一步一步地破開所有齷齪阻礙，清風朗月地朝我走來。

“要和我回家嗎？”

站在我麵前的少年眼睫低垂，眉目溫和地朝我伸出手，神情悲憫。

恍若我夢中求了許久的那位玉菩薩撕開幻境朝我走來。

我連一瞬的遲疑都未曾有過便握緊了這雙手，像是溺水之人抓緊了唯一那根浮木一般。

裴珩......裴珩......

我在心底無聲地念著這兩個字，絲絲縷縷的甜意後知後覺地從心田裏溢出來。

鼻尖濃烈的酒氣將我從過去的思緒中拽醒。

我匆忙抬眼間就看到了直直站在我麵前的裴珩。

渾身充滿著頹喪氣息，眼尾被酒意熏得通紅，可憐兮兮地耷拉下來。

像一件被拉下神壇的殘次品，支離破碎。

我心裏驀然一悸，漫上艱澀堵得厲害。

指尖動了動，不由自主地抬起雙手想要將這尊破碎的神像修複好。

手指才剛抬起幾寸我猛然反應過來膽怯地放下。

晦澀自卑的情緒就順著心底的大洞無邊際地漫出來。

我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下一瞬手腕卻被泛著涼意的手圈住，整個人隨之落入了一個泛著涼意的懷抱裏。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擁抱，我有些愣住。

心跳似乎停了一拍，然後如擂鼓般快速震動。

我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任何東西。

隻能聞到懷抱中夾雜的絲絲清冽的竹香味，熏得我發暈。

“裴......公子？”

我顫顫巍巍地開口，尾音帶著絲顫抖，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抓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頸側被耳邊裴珩呼出的氣息激的泛起了細密的癢意。

我不適地側了側頭，想向後方避去。

腰間的手卻收的更緊，略微帶著委屈的泣音在耳旁響起。

“為什麼躲開？這麼不喜歡我嗎......”

聽到這話我隻覺得腦海裏嗡的一聲，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

直到感受到抱著我的雙臂有些不滿地收緊後我才回過神來，呆愣愣的回答。

“不是......”

不是不喜歡......是不敢喜歡。

抬了眼看著眼前長身玉立的裴珩，心底濃厚的自卑和自我厭棄感幾乎要將我吞沒。

直到臉上傳來輕柔的觸感。

裴珩指腹輕撚過我眼角，半跪在我麵前，望著我的眼神繾綣深情。

像是甘心獻祭自己的信徒，語氣卑微到了塵埃裏。

“我這些天都盡量避開你，忍著不去見你，因為我怕......我怕一見你就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更怕你拒絕我......”

裴珩目光定在我的臉上，黑眸裏光點稀疏破碎，喉間發出痛苦至極的嗚咽......

像小狗，濕漉漉的眼神盯著我，祈盼著我的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