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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進院子,虞棠吩咐道:

“青桔,從王氏那裏討要回來的東西,能折現的盡量折現,折現後的銀兩全部用來購買糧食和藥材,不能折現的便丟去京郊的莊子上。”

她最近正愁沒銀子買糧食,王氏便送了她這麼一份大禮。

青桔拿著賬本,滿臉疑惑:“小姐,咱們買的糧食和藥材已經夠多了,這兩年風調雨順,無論糧價還是藥材的價格都不算貴,咱們買了那麼多積在倉庫裏,怕是......”

“現在太平,不代表將來太平,你照我說的做就是了。”

她清楚的記得,從今年春天到秋天,北方會迎來前所未有的大旱,整個北方幾乎顆粒無收。

糧商們哄抬糧價,買不起糧食的災民要麼餓死,要麼逃往他地。

轉過年來又連綿大雨,黃河決口,水災泛濫,疫病橫行。

瘦骨嶙峋的災民從各地湧入京都,甚至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慘狀。

虞棠這輩子不想再見到那煉獄般的景象。

她隻是一個普通人,能做的事情有限,隻能盡力而為。

青桔想了想,小姐除了在嫁人這件事上不明智,其他時候幾乎沒出過錯,便也不再追問。

隻帶著虞家那一眾下人,抬著十餘箱金銀珠寶從後門離開,悄悄出了京城。

拿回了這麼一大比銀子,虞棠壓在心頭的恨意卻並未減輕多少。

說句不好聽的。

整個侯府,沒人比王氏更蠢的。

當年韓遠山未曾出家,侯府雖不繁榮,卻也過得去。

王氏嫁進來後,有韓遠山幫扶著她,韓家麵上倒也過得去。

可韓遠山出家後,沒人管她了,整個侯府在她的管理下,迅速衰敗。

沒有金剛鑽,偏要攬那瓷器活,她不出洋相誰出洋相。

隻是今日打了老的,用不了多久,王氏那孝順的兒子便會找上門來。

正想著,外麵忽然一陣吵吵嚷嚷。

“虞棠,你給我出來!”

來了。

虞棠扶了扶整齊的鬢角,便見韓渡炮仗似得衝了進來。

他二話不說,抬手便要往虞棠的臉上打。

卻不想虞棠梗起脖子:“你敢碰我一下,我馬上就帶著你兒子回娘家。”

“我要讓整個京都看看,你們承恩侯府,一邊用著媳婦的嫁妝,一邊仗勢欺人。”

“你猜猜那群攻訐你的文官會不會抓著這個把柄,狠狠參你一本。”

“你再猜猜內閣閣老們會如何處置你?”

“會不會褫奪了你的侯位,扒了你這身官服!”

韓渡雙目赤紅地瞪著虞棠,舉在空中的手遲遲無法落下。

虞棠看著他那張俊秀的臉因為怒氣憋成紫紅色,心中戒備絲毫不減。

良久,韓渡重重放下舉在空中的右手:“你最好解釋一下,你為什麼把娘的院子,搜刮成那個樣子!”

虞棠冷笑一聲:“侯爺真不知道嗎?”

“太太院子裏的東西,可都是我給花錢置辦的,我拿回屬於我的東西,有什麼問題?”

韓渡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那是我娘,是你的婆母,她生我養我,用你一點錢怎麼了?”

“母親說你滿身銅臭,沒有半點溫婉人性,你果然冷血薄情。”

“是我冷血薄情還是侯爺蠢笨無能?”

虞棠不甘示弱地還嘴:

“老太太掌家時,侯府何等風光,交給太太,整個侯府不過幾年光景便欠了幾十萬兩白銀,你們有錢給太太打水漂,我虞棠可沒那閑錢。”

韓渡被虞棠說得一愣,被感情衝昏的大腦開始遲緩地轉動起來:

“母親要掌家?”

他雖不願意管家裏的事情,卻也是知道母親管家是什麼景象的。

這個家若是真交到母親手裏,便是有金山銀山,三五年光景一過,便也什麼都不剩了。

“侯爺冷靜下來了?”

“今日老太太叫我過去商議太太掌家的事情,我一個做媳婦的,在老太太麵前,自然要給太太留些麵子。”

“我原本想用個和緩的法子,讓老太太重新掌家。”

“卻不料太太步步緊逼。”

“我不想,也不能讓好不容易步入正軌的侯府悲劇重演,更不想讓卓兒穿不合身的冬衣,出門在外連結交朋友的銀子都拿不出,隻能尷尬的看著別人出去玩鬧。”

虞棠每句話都如利刃般狠狠劃開韓渡的記憶,紮在他脆弱的心上。

他想起了自己入職戶部之前的光景。

那年冬日,禮部尚書的公子舉辦賞梅宴,他應邀出席,卻沒衣服可穿,隻能穿著早年不合身的冬衣出席。

他永遠忘不了,那群公侯小姐看他時那種嫌棄的眼神。

更無法忘記身處那種環境下的窘迫。

虞棠的聲音還在繼續,卻軟和了許多:

“太太的性子侯爺比我清楚,隻有她手裏沒了銀子,她才不會惦記掌家之事......”

韓渡抬手打斷:“好了,你不用多說了,我都知道。”

說完,他靜靜打量著站在他麵前的虞棠。

她一貫都是乖巧恭順,顧全大局的。

不管出了什麼事,受了多大的委屈,隻要是不利於他和卓兒的,她都會不惜一切代價果斷將事情按下。

哪怕被他誤會......

韓渡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睛,眼神愈發複雜。

他不是不知道虞棠的好。

若他沒遇到徐幼君,她也還是貞潔之身,他們之間,或許會不一樣。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好好養病。”

說完,韓渡轉身離開。

虞棠看著韓渡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厭惡。

瞧,這就是韓渡。

一個上一秒可以為了母親怒發衝冠,下一秒卻因利益夾著尾巴狼狽離場的男人。

回想剛剛他看自己的眼神:“荷葉,打水,我要沐浴。”

臟,真的是太臟了。

就像是被長滿膿包的癩蛤蟆給盯上。

又臟又惡心。

浸在溫水裏,虞棠閉著眼睛:“太太醒了嗎?”

正在幫虞棠清洗長發的荷葉手上動作不停:

“還沒呢,侯爺拿了對牌,叫管家去請宮裏的太醫了,這會兒侯爺估計也在太太那。”

“小姐,徐幼君也在太太那,侯爺去了,她怕是又要搬弄是非了,咱們要不要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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