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棠對荷葉的擔心全然不在意:“她最好這麼做。”
荷葉看著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虞棠,覺得小姐變了。
以前小姐笑起來總是暖暖的透著朝氣。
可自打看清了侯爺的為人,小姐雖然仍舊在笑,但無論看人還是看事兒的眼神卻是冷的。
就像臘月的池水,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把什麼都阻隔在外麵。
她舀起一瓢溫水替虞棠衝幹淨頭發上的皂莢:
“這幾日府裏怕是不會太平,小姐,要不我們去莊子上住上一段時間?”
太太那人,心眼比針鼻還小。
從前小姐事事順著她,她都變著法的欺負小姐,讓小姐抄經,跪祠堂。
去年冬天小姐病了,人還發著熱,太太便讓小姐去小佛堂裏跪著抄經。
那麼冷的天,屋裏隻生了兩個火盆。
小姐燒得筆都握不緊,太太卻還在那挑刺,什麼這裏寫的不好看,那裏寫的不好,不斷讓小姐重寫。
小姐被折磨了整整一日,回來後便徹底病倒了,到年底身體還虛著呢。
虞棠轉過頭,看著紅了眼眶的荷葉:
“傻丫頭,再不太平,火也不會燒到咱們屋裏。”
“我們隻需要靜靜地看著,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
種菊齋。
太醫看過後,開了方子。
韓渡去送太醫,徐幼君坐在床邊,手上雖然溫柔地替王氏掖被角,臉上滿滿的都是嫌棄。
怪道虞棠那麼輕易交出了掌家權,原來早就算計好了後手,隻等著看王氏出醜。
正想著,韓渡的腳步聲傳來,徐幼君冷冽的眼眶漸漸轉紅。
她用帕子擦著眼角:
“虞棠也太過分了,就算太太用了她許多銀子,她也不該如此氣太太。”
韓渡坐在椅子上:“好了,你也少說兩句,太醫不是說過沒什麼大問題,吃點藥就好了嗎?”
虞棠做事果然還是有分寸的。
一瞬間,徐幼君懷疑自己幻聽了。
“話說回來,太太好端端的怎的忽然會想管家,可是聽誰說了什麼?”
他這話不是問的徐幼君,而是對伺候太太的冬棗說的。
冬棗沒說話,白著臉看向徐幼君。
韓渡順著她目光看去,就見坐在床上淌眼抹淚的徐幼君。
他皺眉看著徐幼君:“你說了什麼?”
“妾,妾沒說什麼......”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的徐幼君頓時白了臉。
韓渡一言不發地看著徐幼君。
他不是母親那種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的蠢貨,對深宅大院的勾心鬥角也並非一竅不通。
見她這般便明白,她為了打壓虞棠,挑唆母親去老太太那爭奪掌家權。
不想在下人麵前給徐幼君難堪,他揮了揮手,示意屋裏伺候的下人離開。
徐幼君見狀,知道大事不妙。
趕忙上前:“侯爺......”
韓渡一巴掌直接扇在了徐幼君的臉上:“你知不知道你險些鑄成大錯,若非虞棠及時補救,我侯府......”
他嘴唇翕合,卻是無法說出那種恥辱的事情。
徐幼君被韓渡這一巴掌徹底打蒙了,她抬起頭,眼眶通紅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侯爺打我?”
“不打你你怎麼會漲記性!”事關侯府根本,他再疼愛徐幼君也不會讓她拿侯府的存亡開玩笑。
“我說過,扶你做平妻的事情,我會想辦法。”
徐幼君忽然笑了一聲:“侯爺的想辦法,就是去玉奴房裏睡,一夜一夜的冷著我?”
“侯爺知不知道妾住在這府裏,卻不能像在外麵那般日日與侯爺纏綿,妾心裏是什麼滋味?”
“妾還要每日看著自己的孩子叫別的女人母親!”
她哭得聲淚俱下,韓渡不免心軟,可這不是小事兒。
“我知道你心裏委屈,可你不該攛掇讓母親掌家,今日的事你回去好好反思一下,我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
正說著,床上雙眼緊閉的王氏悠悠轉醒。
她虛弱地伸手,看著不遠處的兒子:“休,休了那個毒婦!”
“休了那個毒婦!”
韓渡示意徐幼君離開,自己快步走到王氏床前。
徐幼君從屋裏離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床頭的韓渡。
男人,果然沒有一個是靠得住的。
......
老太太上了年紀,府裏都有意瞞著她。
這事兒還是外麵鋪子來算賬,府裏沒人簽字放銀子,這才被老太太知道。
看著一筆筆的賬單,她抬頭看著伺候了她一輩子的婆子:“虞棠呢?”
“說是舊疾犯了,我問過伺候的荷葉,那丫頭說,從太太院子裏回來後,身上就不大好,也吃不下飯,每日不是坐著發呆,就是在抹眼淚,這兩日眼睛幾乎不能視物。”
“叫大夫來看過沒有?”
“看過了,大夫說,思慮過重,傷了根本,得多養一段時間。”
老太太聞言,一張臉瞬間拉攏下來,她極不情願地拿起賬本。
隻看了兩眼,她便沒法忍受這麼一大筆錢從她的口袋裏流出去。
她將賬本扔給婆子:“走,去虞棠那看看。”
又不是病死了,眼睛看不清,那不是還有婆子下人,讓他們念完,她畫個押就可以了!
老太太越想越覺得這招靠譜,理了理衣衫,拄著拐杖便去了虞棠院裏。
屋裏,虞棠靠在床上,眼上覆著白紗,整個人都透著幾分虛弱。
聽到老太太來了,她便要起身。
老太太忙讓荷葉攙著她坐下:“快別起來,好好躺著。”
“你這眼睛是怎麼回事,怎麼之前沒聽你說過?”
“是胎裏帶的病根,不過前年用了一個大夫的偏方,本來都好了,說是隻要不流淚,這輩子不會有複發的風險。”
虞棠說這話時,虛弱的仿佛是個瓷人兒,碰一下就會散。
伺候老太太的嬤嬤有幾分不忍,可她到底隻是個下人,沒話語權。
老太太拉過虞棠的手,眼底閃爍著愧疚,可到底是不想出那筆錢:“
那得好好吃藥,把身子保養好了。”
“我老了,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府裏上上下下都瞞著我,今兒我才知道這事。”
“這事是渡兒他娘做的不對,想要立威也不能拿你開刀,這不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嗎?”
說到此,她話鋒一轉:“可她到底也是渡兒的娘,你震懾震懾便好了,何必做的那般過分,害她在府裏抬不起頭來,渡兒夾在你們中間也不好受。”
“你平日裏很識大體,怎麼在這件事兒上,反而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