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很快過去了,春天的時候,太太通知大家,大少爺要去法國留學了。
家裏便為此忙著準備開了。
而我能見到他的時間更加少了。
盡管我每天都去書房打掃。
臨行前,太太帶著我和小宛去了城外的慈恩寺,說是要給大少爺求平安福。
那天,我捐掉了自己攢了兩個多月的月錢,也求了一枚平安福。
大少爺走的那天,全家都去碼頭送行。
我乘機將自己的那枚平安福從箱子的邊緣塞了進去,隻希望它能保佑我的少爺平平安安。
大少爺走後,我便不用每天去書房打掃了,隻偶爾去就行了,我留在了太太身邊。
太太人很好,是個地地道道的小腳女人,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溫溫柔柔的。
我年歲小,她也從不苛責我,在太太身上我總能找到母親的影子。
大少爺一去便是三年,逢年過節也隻有寥寥幾封書信寄回。
太太總是邊看信邊和我講起大少爺以前的事。
每逢去書房打掃的日子,我總會格外珍惜。
午後的陽光並不刺眼,從打開的窗戶照進房內,光影交錯,墨香流轉,仿佛從不曾閑置。
我將書房各處細細擦拭,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
桌邊,他教我識字時寫下時願和顧瑾雲的場景仍曆曆在目。
民國十八年深秋,一如我初次遇見他時一樣。
他回來了,一身筆挺的淺灰色西裝,如竹如鬆般站在門外。
衝我露出了久違又熟悉的笑。
還是那麼溫和,那麼奪目。
我激動地半天沒說出話,隻扭頭就往廳堂跑。
“太太,大少爺回來了!”
我話音剛落,他人已至廳堂門口,老爺和太太也是一陣激動。
而我早已被淚水模糊了視線。
大少爺回來後,我又做回了書房打掃的活計。
可這次回來後的大少爺似乎比以前更忙了。
他在書房裏讀的那些書我也漸漸看不懂了。
家裏更時不時會有一些身穿中山裝的青年前來拜訪。
我依舊在書房外的廊簷下曬著太陽,聽他們討論德先生和賽先生。
我不知道這兩位先生是誰,卻能感覺到他們很受人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