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封山狩獵

很快就到了封山狩獵這一天。

封山狩獵是衛明國的傳統，每到秋季就會在旗原上舉辦狩獵大會，皇族與文武百官都可以參加，這場狩獵舉辦之後，旗原就會進入封閉期，禁止狩獵，隻等來年貴族們再來狩獵。

今年因為這封山狩獵又是端敏公主擇婿的日子，來的青年才俊更加多，雖然沒有往年的鋪張浪費，卻也是盛大的場麵。

小皇帝前些日子因為反複無常的天氣生了病，還在宮裏將養著，所以這次就沒有來，端坐在首座的，就是小皇帝的生母謝太後。

她生小皇帝時已經是三十歲有餘，今年也不過四十出頭，臉上一絲皺紋也沒有，雖然不及那些坐在下方的京都貴女們青春貌美，但是嫻靜如水，脂粉略施就已經是端莊不可逼視的模樣，足見其二八年華時，有多麼的美麗動人。

眼見著人都到齊了，謝太後微微偏頭，鬢邊珠翠輕顫，丹唇輕啟，她問身邊的婢女珊瑚：“玉兒呢？”

珊瑚躬著身子答道：“回太後的話，公主早晨就起來了，好好打扮著呢，估計是知道今日擇婿，小女兒家哪裏有不害羞的。”

謝太後掩唇笑了笑：“由著她去吧，本就是為著她高興。”

不多時宣城王虞羲都到了，他今天一身天青色的騎裝，玉冠將烏發高高束起，抹額上綴著一顆低調的青玉，襯得他雙眉淩厲，在書卷氣中添了些武將才有的英氣。

他走上前來，朝謝太後行禮：“兒臣拜見母後。”

“快快起來吧，”謝太後垂範六宮，賢名遠播，對這個庶子也是好的，“羲都看來是有備而來，今日不知要獵多少好東西。”

虞羲都笑答：“自然是要趁著尚未入冬，給母後謀一塊上好的皮毛。”

太後笑得溫柔：“好，那哀家就等著羲都的心意。”

一片歡聲笑語中，虞生歡姍姍來遲，隻是當外麵的宦官唱名時，眾人看去，都一時之間移不開眼了。

要是在以前，問起攝政王的裝束如何，那必是金碧輝煌，什麼稀奇的物件都要往身上掛的，不管是怎樣的場合，她都獨自華麗，可是今日她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一身藕荷色的騎裝，衣角繡著花青色的雲紋，與同色的腰帶遙相呼應，長發用一根發帶高高束起，極是簡單，但卻沒有半點不莊重的感覺，相反地在莊重之餘，走起路來衣擺飄飛，青絲共發帶一起在風中輕晃，像極了話本裏隱居世外的散仙，腰間別著的一把普普通通的扇子，都添上了幾分仙氣。

虞生歡大步流星走到太後麵前，行禮道：“臣見過太後娘娘。”

下麵還有不怎麼出門的貴女沒有見過虞生歡，還在問這是哪家的公子，竟然生得這般好看。

謝太後笑了笑，讓虞生歡起身：“看生歡今日這樣子，是要親自上場了？”

虞生歡恭敬地答道：“宣城王想要為太後盡一點孝道，臣又何嘗不是要感激太後前些日子肯拿出自己的體己錢來補貼賠款，隻不過臣的騎射功夫不佳，隻能讓太後看個笑話，樂一樂就好了。”

謝太後內心倒是訝異，虞生歡因為母親早逝，養在宮裏一段時間，在登上攝政王位之前與自己倒還算是親厚，所以自己也習慣了在不正式的場合叫她的名字，隻不過受封之後，兩人之間冷淡了許多，又因為她在前朝鬧出來的事，謝太後也不願意見她，沒想到今天一見，竟然像是又回到了當初。

難道民間傳聞是真，虞生歡上任前兩年是被什麼邪物控製了心神，上次從棺材裏醒來，反而因禍得福蘇醒了過來？

真是怪哉。

“你的騎射功夫是好的，哀家清楚。”

虞生歡笑著應和，心裏鬆了口氣，太後看著並沒有那麼古板難對付，至少在麵上是和善的。

封山狩獵開始了，虞生歡站了起來，卻看見了謝太後身邊的空座，謝太後無奈地笑了笑：“玉兒這孩子有些害羞，到現在也還沒來，你們若是手癢，就先去試試手，等她來了，哀家讓她好好給你們賠不是。”

“太後娘娘說笑了，”虞生歡答道，“我們打了獵回來，也好叫公主看清誰才是好兒郎，才不虛此行。”

“也好。”太後笑著，目送著那些穿著騎裝的貴子貴女們都上了馬，往原上馳騁。

留在原地的女眷們都坐了下來，這時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案上原本該擺上的瓜果到現在都不見蹤影。

果然是開支有限，不管是排場還是用度，都比往年小了許多，略顯得寒酸了些。

剛剛想完，茶水間的內侍們就端上了許多的杯盞，一人麵前一個，奉到謝太後麵前時，她打開看了看，看見裏麵的不是茶也不像奶，還有一些五顏六色的小丸子，愣住了。

茶水間的姑姑道：“這是攝政王殿下親自教我們準備的，將茶葉與糖炒出顏色，再加上牛乳，攝政王說這叫奶茶，這顏色各異的小丸子，是取了各種果汁和著麵團一個個搓出來的，說是叫芋圓，這是開胃甜品，等諸位打獵的大人們回來，剛好可以吃烤肉。”

太後小口嘗了嘗，表情微妙，接著讚道：“確實是好東西，既有茶的香，又有濃鬱的奶味，這所謂的芋圓又很清甜，難得，難得。”

說完，幾勺就見了底。

這一道甜品下喉，讓許多人都意猶未盡。

接下來就是一個個盛著金黃色薄片的碟子，茶水間的姑姑繼續說：“這道是將馬鈴薯切成薄片，下鍋油炸，再撒上些細鹽和辣椒粉做成的，殿下說這叫薯片。”

接下來席間就是一陣“哢嚓”聲，饞得主子們身邊候著的奴才們都直流口水。

“妙極。”太後掩嘴嘗了一口，讚道，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麼新鮮的玩意，真是又新奇又美味。

兩道菜之後，席間都是對攝政王的讚歎。

太後正擦嘴，隻聽宮裏人來報，端敏公主不見了，接著獵場外的士兵來報，說是有攝政王府的人在獵場另一邊發現了有人入侵的痕跡。

太後起身，威嚴立顯：“帶人去找端敏，再派人進獵場徹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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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羲都縱馬到虞生歡身邊：“我看你沒有給那些女眷們準備點心？那些貴女們看似不在意，暗地裏也是會計較的。”

虞生歡看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準備？說不定我隻是不想讓你們看到呢？”

“為什麼？”虞羲都不解。

“女眷們大多好哄，胃口也小，若是再加上這些個能吃的將門子弟，就要超出預支了，再說了，這些出來狩獵的人，也不會在意有沒有什麼點心。”

虞生歡說著，麵露難色，內心裏感歎果然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鬼知道這些天她為了籌備這個狩獵節省開支花了多少心思。

虞羲都一時之間竟然無法反駁她的精打細算。

“宣城王，狩獵呢，要專心。”

虞生歡的聲音飄散在風中，隻見她從背後的箭筒裏抽出一支箭，箭搭上弓，弦穩穩拉開，整個動作一氣嗬成，鬆手時箭在虞羲都耳邊擦出破空之聲，轉頭看過去，那支箭正中一隻壯碩的鹿。

人群已經散開，這裏隻剩下虞生歡和虞羲都兩個人，虞生歡看了看四周，在密林深處看見了幾隻看上去很好的鹿，道：“看來是我在這裏，影響到宣城王發揮了，我到別處去，看誰會先獵到給太後的皮毛。”

“留步，這附近危險！”

虞羲都的提醒都來不及傳達，虞生歡就跑遠了，身影逐漸沒入了密林之中。

不對勁，她不是這樣魯莽的人。

虞羲都思忖了下，策馬跟了上去，但是奈何這密林太大了，他一時竟然也迷路了，跟丟了虞生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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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生歡終於甩掉了虞羲都。

算了算時間，侯錠應該已經按吩咐上報了有人入侵的事，就看自己怎麼行動了。

她掀開衣擺，抽出了綁在腿上的匕首，將匕首別在腰間，更方便拿到，虞生歡策馬在林子裏四處踱著，就好像迷路了一樣。

這林子是獵場的禁區，從小參加狩獵的人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都會繞道而行，但是總有人誤闖。

虞生歡不是誤闖，她早就拿了旗原地形圖，憑借文科生的經驗將地圖記了下來，她是故意跑進來的，因為她看見了裏麵有上好的鹿，甚至還有毛色極好的狐狸，可是按照生物帶來分析，其中有些東西是不會生存在這樣的氣候裏的。

有人要把她引進來，這正合她的意。

突然聽到一陣低低的抽泣聲，虞生歡皺眉，下馬之後一手握住刀柄，慢慢地往聲源那邊走去。

“誰在那邊？”虞生歡問。

“我……我在這裏……”

聽起來是個女孩子，難道迷路了？可是敢來狩獵的貴女們都是獵場老手，有幾個會真的迷路？

“你是誰？”

“我是……我是端敏公主……”女孩抽泣著。

虞生歡愣住了，端敏公主謝昭玉？她就算來得遲，此刻也應該在那邊喝奶茶吃薯片了，怎麼會迷路迷到這裏來？

“我是瞞著姑母進來玩的……迷路了……”

這下麻煩了，她要是在這裏受傷，太後那邊指不定是什麼雷霆之怒呢，如果她真的是端敏公主的話，要想辦法把她全須全尾地送回去才行。

“你走出來，我要確認你的身份，然後才能帶你回去。”

虞生歡說著，心裏還是有些不確認的，畢竟她沒見過這個異姓公主，也不好把握……不過侯錠不是說她是皇族第一美人嗎？應該是很有辨識度的……

那女孩走出來，虞生歡愣住了，別說什麼皇族第一美人了，那女孩哭得臉都紅了，眼睛都是腫的，臉上縱橫的淚水混著泥土一起，根本看不出來美不美……

虞生歡有些不知所措：“你真的是端敏公主？”

她還沒得到回答，那女孩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撲向了虞生歡，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袖子，一邊哭一邊抽噎著：“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讓姑母重賞你……這裏好怕人，我的馬兒都跑了……”

“……好好好，我帶你回去，你別哭了行嗎？不然你姑母還以為我把你怎麼樣了。”

虞生歡拿出一方手帕給女孩擦去眼淚，盡管臉上有些紅腫，但還是能看出豔絕的模樣，再看她通身的打扮，也不是一般的貴女。

“公主別哭了好嗎？我們趕緊離開要緊。”

謝昭玉睜眼，就看見麵前這人輕聲細語的哄著她，又因為這人長得好看，所以有些看傻眼了，停止抽泣之後，就呆呆地盯著虞生歡的臉看。

她想，這小郎君真好看，真溫柔。

虞生歡的手頓了頓，從這小姑娘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不妙的感覺……

這好像是什麼女扮男裝被富家千金愛上的情節……不是吧？這年頭公主的眼神都這麼差的嗎？

小公主還沉溺在虞生歡的溫柔中，突然虞生歡彎腰將她護在了身下：“小心！”

一支冷箭擦著虞生歡的背射了出去，劃破了衣裳。

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