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傳來噗嗤一聲笑。
送行的隊伍擁擠,徐家不知何時擠在了我們旁邊。
忍俊不禁的正是徐闕行。
折扇擋了他半張臉,隻露出一雙笑眼。
話卻分明是對我說的:“當心尚書家那位阿蘿姑娘吧,那可不是個善茬。”
他將折扇一收,對遲兒道:“小不點兒,別哭了,給你變個戲法。”
手腕一轉,玉骨折扇竟在他手中憑空消失了。
遲兒止了哭,瞪大了眼睛。
徐闕行將雙手握拳,掌心朝下:“猜猜那隻手有東西?猜對了送你。”
遲兒猶疑半晌,指了指他的左手。
他將左手翻開,小小油紙包塞進遲兒懷裏:“真機靈,歸你了!”
遲兒脆生生笑開:“謝謝叔叔!”
油紙裏包了幾塊鬆子糖。
遲兒開心極了:“娘親最喜歡了,娘親吃!”
我心頭狠狠一跳。
我一早便忙於為裴曜打點行裝,水米未進。
這幾塊糖來得太及時,及時得讓我悚然。
偏生我一抬頭,對上了阿蘿帶著刺的一雙眼。
徐闕行從我身側走過,低聲道:
“我都快忘了,薑婼,你從來也不是個善茬。”
裴曜出征的半年裏,阿蘿時常做客侯府。
每次來,都帶著裴曜在邊關的最新消息。
她佯作訝然道:“裴郎他,不給家裏寫信的嗎?”
裴曜的庶母陳姨娘惡狠狠瞪我一眼,陰陽怪氣道:“家裏有他看不慣的人,他才不願聯絡吧。”
我隻道:“他平安就好。”
阿蘿嘲諷地勾起嘴角:“姐姐真是大度。”
其實不是大度。
我隻想他活著。但是他經曆了什麼,想著些什麼,怕不怕慌不慌我真的不關心。
我隻是盼著他回來。
沒想到,大軍班師回朝的那天,我找不到他了。
一眾將士中,我偏生就找不到那個金甲紅巾的身影。
我的腿發軟,手腳冰涼。
遲兒發現了不對:“娘親,你怎麼了?”
我說:“你看到他了嗎?”
遲兒目力好,指著人群最前的身影:“就在那裏呀。”
裴曜依舊一身金甲。
可是頸間的紅巾和身後的猩紅披風,都不知所蹤。
難怪我沒有發現他。
遲兒見我臉色冷得嚇人,小心道:“娘親,誰惹你生氣了?”
與此同時,裴曜跳下馬,將尚書女兒抱在懷裏轉了一圈:“阿蘿,我回來了,想不想我?”
阿蘿羞得滿臉通紅,捶打他。
然後裴曜見到了我。
他對我吩咐道:“薑婼,你在府裏安排喜事吧,我要娶阿蘿過門。”
我看著他不說話,神情僵硬。
裴曜嘖了一聲,不耐煩地皺眉:“我說話你沒聽到?”
我看著他空蕩蕩的頸:“你的紅巾呢?”
他低頭看了一眼,一臉無所謂:“戰場上丟了。你正好給我繡一條新的。”
我說:“你配嗎。”
一片寂靜。
裴曜許久反應不過來,怔在原地。
我拉著遲兒,轉身就走。
遲兒興奮得小臉通紅:“娘親生他氣了?娘親終於不慣他了!”
“因為娘覺得他不像了。”
“不像什麼?”
“不像你爹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