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舒雲在心裏翻白眼。
前世她跟陸秀敏是在另一場宴會上撞上的,她也是找了話茬羞辱她之前不在京城,這次還是這個把戲。
偏偏她還真不會投壺,前世沈書慎也被她纏著教過她,可她就是學不會。
但四周那些少女們沒聽出陸秀敏的惡意,還當她隻是調侃,都善意道:“紀家妹妹一塊來玩吧,也不是什麼難事。”
李夢雅也不知她苦衷,鼓勵道:“去玩玩也不妨事的。”
紀舒雲隻能硬著頭皮走過去,拿起侍女捧過來的羽箭。
一投,不中。
二投,還是不中。
三投......
紀舒雲已經不想三投了。
投壺也算是騎射六藝,在京中勳貴之家很受追捧,也不算難,哪怕是初學者,碰運氣也有能進的。
當然,那是對別人來說。
她顯然屬於運氣實力都不沾邊的,那羽箭連桶都碰不到。
已經有閨女發出竊笑,都是跟陸秀敏交好的。
“不在京城長大的鄉下丫頭就是蠢笨,連投壺都學不會。”
“就這樣還來參加公主舉行的宴會?這樣草包,做公主的洗腳婢都高攀,更別說做伴讀了,真是異想天開。”
一旁的李夢雅很快聽出他們是故意的,冷道:“陸秀敏,你別太過分!”
陸秀敏和那幾個貴女卻是一臉無辜。
“我們不過說著玩罷了,紀家妹妹和郡主該不會這樣小氣,玩笑都開不起吧?”
“就是,紀小姐三投不中,還連桶都沒碰到,放在哪都是稀罕事,還不準我們說笑了?”
李夢雅也不善言辭,一時間隻能怒視她們,不知該如何抱不平。
紀舒雲心裏冷笑。
陸秀敏真是吃飽撐的,她在這裏現眼有什麼用,公主都看著呢。
安寧公主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性子淡泊卻機敏,最恨這樣拉幫結派欺負人的。
前世,她也是在宴會上針對了一名貴女,才失去了選女官的資格。
因而紀舒雲也不多說,想著落落大方承認就是,不曾想身後卻傳來一道清越男聲:“不過投壺而已,有什麼難的,你都不曾教過這位小姐,憑什麼要人家無師自通?”
眾人下意識回頭看去。
身後少年一身紅黑騎裝,臂上纏著護腕,寬肩蜂腰極為惹眼,長腿一邁,幾步就到了他們跟前。
紀舒雲這才看清他的臉,頓時驚住。
好俊美的少年郎。
她原以為沈書慎那樣的長相已經是頂級的美男,不然也不至於三十出頭還能讓才及笄的小姑娘寧可做妾都想嫁他。
但麵前這人生得卻是跟沈書慎截然不同的漂亮。
若說沈書慎是芝蘭玉樹佳公子,他便是一柄淩厲華美的劍,鋒芒畢露,氣勢淩人。
那雙劍眉緊壓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卻分外和諧,鼻梁高 挺,嘴唇殷紅,流暢的下頜微微仰著,隻站在那裏,都讓人想讚一聲鮮衣怒馬少年郎。
紀舒雲沒認出來人,一時茫然,那陸秀敏卻驀然紅了臉,訥訥說不出話:“修渝哥哥......”
修渝?
難道是鎮國公府的顧修渝?
那位十九歲便立下封狼居胥之功,卻在即將班師回朝時被暗算死在邊疆的顧世子,太子和安寧郡主的表兄?
紀舒雲驟然愣住。
她沒想到的是,顧修渝竟然看都不看陸秀敏一眼,反而俯身看向她,嗓音清朗:“你想學麼?我教你如何?”
紀舒雲覺得學不學的不重要,單衝顧修渝這臉,她就生不起拒絕的心。
她前世喜歡沈書慎,大半是為了臉,現在有這樣好看的小將軍主動教,她當然不會拒絕。
“那就有勞顧世子啦。”
紀舒雲言笑晏晏點頭,清楚看見少年白 皙的耳根紅了一片。
顧修渝低著頭掩飾臉上那一抹可疑羞紅,心跳卻已經快得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他沒有想過,自己竟然會在表妹舉行的宴會上再遇她。
那驚鴻一瞥沒來得及問姓名,顧修渝本以為此生都不複再見了。
“......嗯,你先保持平衡,雙腳分開與肩同寬,身體微向前傾。”
他努力保持鎮定道:“箭頭稍稍抬高一些,對準那個壺的方向。”
紀舒雲照做,動作卻還是不太對。
看旁邊又有人似笑非笑要說什麼,顧修渝下意識一眼瞪去,然後握住了她的手:“是像這樣,一點兒就行。”
有些粗糲的指腹蹭過手腕,紀舒雲嗅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草木香,也覺得有點臉熱,定了定神由他引著自己的手:“然後呢?”
顧修渝身體微微前傾,帶她瞄準壺的方向,腕上微微用力,就著紀舒雲的手投出那柄羽箭。
嗖的一聲輕響,羽箭穩穩入壺。
“好棒!”
紀舒雲驚喜側頭:“顧世子好厲害!”
顧修渝的心跳驀然漏了一拍。
兩人現在貼得很近,淡淡的少女芬芳鑽進鼻尖,像是一隻手緊攥著他狂跳的心。
他呆呆愣在那,許久不曾開口,直到身後傳來道揶揄聲音:“表兄都不曾教過安寧投壺呢,這會子是怎麼了,像個呆頭鵝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