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著大地,月光皎白,自天鵝絨般的黑夜縷縷飄下,將張氏宗族照的發亮。
族中的一處房間中,張羽雙目緊閉。漆黑的房間中門窗緊閉,將明亮的月光盡數阻隔在外。
黑夜已不知籠罩了多久,突然間,如同黑布被人撥動了一下,緊接著一道奇異的紋路光亮,出現在房中。
紋路縱橫交疊,宛如最為古老的文字,又像是遠古皓月般,盈盈生輝。
最終,紋路化為幾隻稀疏光點,與似是寥寥幾筆塗畫的符號,緩緩定型。
隨後光芒緩緩減弱。隱隱能夠看出在那光輝中心處,一枚古老的契印印文時隱時現。
光亮所顯之處,赫然竟是張羽的眉心!
印文發出光輝時,那被踢出萬獸途便一直昏迷的張羽,便是眉頭陡緊皺。還不等他有所動作,一股撕扯靈魂的吸力從意識深處湧出。
意識遠未清醒的張羽,隻剩下一個念頭:還來?
下一刻他便驚訝地發現,自己出現在禦獸空間中。
這裏幾乎沒有光亮,隻有零星如同螢火的光輝飄蕩在空間中,星星點點,宛若星河。
若是有人看到,說不得要被目眩神迷一會兒。
隻有張羽知道,這瑰麗夢幻的一幕,付出了什麼代價。
那本是空間之中培育禦獸的奇異力量,卻在遭受洗刷後,摧殘殆盡,殘留下的細碎粉末。
除此之外,空間中空無一物,隻剩下寂靜和冰冷。
孤零零在空間中,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張羽心底隱隱不安。
禦獸空間是不可能自主牽扯主人的。
更何況自己的禦獸空間已經殘破。
應該是有什麼原因!
沉思間,突然有著柔和的星光從寂靜漆黑的空中飄下,條條縷縷,正如窗外的月光。
恍惚中張羽抬頭,旋即,一片星空出現在他眼前。
“這是?”
略一辨別,那星空的圖形,居然和羊皮卷中的一模一樣。
隻不過此時的星圖散發著光亮,與圖紙上的死物判若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
張羽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場景,腦子裏的那種不安,不由得濃烈了起來。
羊皮卷進入了禦獸空間?
呆滯間,頭頂星空確實發生了些變化。
隻見得本就沒有幾顆光點的星空中,星辰陡然明滅了一下,旋即光影閃動,靠左的一顆光點大放光明,其餘幾個皆是迅速暗淡。
光芒刺得張羽不禁微眯雙目,直到數分鐘後,靠左的星辰才熄滅下來。
隻是它的光亮,依舊要比其它光點明亮太多,像一個點亮的燈泡。
“白毛猿!”
張羽喃喃自語,許久之後方才逐漸回神,低著腦袋沉思。
雖說無法確定羊皮卷與白毛猿的具體關係,可張羽有著一種說不出的直覺,那二者的聯係絕不像表麵的那麼簡單。
隻是現在,他還想不通其中的關係。
沉思間,又有一縷光芒自空中飄蕩而下。
“居然...還有。”
張羽猛地抬頭,驚訝地發現距離那個靠左光點很遠很遠的地方,又有一顆光點亮了起來。
它的光芒,竟是比靠左光點更加明亮。而且張羽等了許久,它也絲毫沒有減弱。
另一隻禦獸麼?
張羽瞳孔閃爍,隱隱有了些猜測。
思忖間,一頭通體雪白,似猿非猿的妖獸出現在空間中。
它自顧自走過來,雙目赤紅,爪牙鋒利,幽暗的瞳孔中充斥著暴虐。星光灑落在雪白的皮毛上,毛發輕柔細膩微微擺動,卻又有鋼鐵般的質感。
妖獸看了張羽一眼,瞳孔與目光的神采,令後者如此熟悉。
更加熟悉的,是它額頭的結契印文。
“白毛猿?”張羽忍不住叫了一聲。
他不敢置信,白毛猿皮囊之下,居然隱藏著的是這副模樣!
這...與猿猴可是有著極大的不同。
不對,是不是猿類?
張羽迷惑了!
它的形象,讓已經了解大陸絕大多數妖獸的張羽,一時間找不到任何一種族群,能夠與之對應。
應該是隻稀有物種,與白毛猿相似,估計是因為幼體的原因。
張羽暗自思忖。
白毛猿並不在意契約者的心思。
它靜靜地蹲坐在張羽身邊,看了看兩個光點,對於更為明亮的那顆,不知是不是因為過於刺目,它嘶吼了幾聲。
所表現出的靈性,令人暗暗稱奇。
因為張羽聽懂了它的意思。
它在不滿!
就是不知是不滿那顆明亮光點。
然後它伸出爪子,握住張羽腳踝。
後者一個恍惚,瞬間脫離了空間。
“唔...”
張羽迷迷糊糊睜開眼時,窗戶已經被打開,月光傾灑在他臉上。
光亮柔和,他眯了眯眼,便是很快適應。
窗戶前方,雪白猿猴正抬頭望月。猿猴一隻腳掌搭在張羽腳踝間,兩條胳膊撐在上窗欞,狀若沉思。
張羽直腰坐起,麵色肅穆,看著仿佛陷淡淡愁思的禦獸。
憋了很久,張羽才憋出一句:“想家了?”
除此之外,他確實想不出什麼事情,值得一隻妖獸哀傷。
妖獸並沒有人類的感情。
白毛猿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它也不會說話,而且兩人的結契方式,並不能讓張羽感知到它的想法。
特殊印文的神奇之處,不單單是令結契的人類擁有禦獸的力量。更在於雙方的關係。
二者雖成一體,以人為主,卻沒有主仆之分,更傾向於一種平等。
尋常禦獸結契,絕無可能存有這種關係。
而禦獸空間中,白毛猿真正的模樣,以及對視的一眼,也是使得張羽明白,為何它要選擇這種方式結契。
它不是白毛猿,不是任何一種尋常妖獸。它有靈智,智慧奇高,有獨屬於自己的驕傲。
它不向任何人低頭,哪怕對方是人類,即使要結契,它也有自己的傲氣。
它就是它,不是任何人的寵物。
對於這份傲氣,張羽也是能夠理解。所有具備靈智的生物,哪個沒有幾分傲氣?
若非如此,他又何苦在萬獸途中,與眾多搶奪者大動幹戈。
“你有名字?”張羽道:“總要有個稱呼。”
白毛猿依舊是瞥了一眼,沒有說話。
看它滿麵冷漠,又對於此事毫不上心的樣子,張羽也不好多說什麼。
搖了搖頭,就準備再睡一場,不防心中兀自生出兩個字:元凶。
兩個字毫無征兆,一直刻在他心裏,此刻才浮出水麵。
居然能夠利用這種方式,講一些簡單信息傳遞過來!?
張羽驚訝了!
真是神奇。
不過!
元凶。
“你的名字?”
張羽注視白毛猿,小猿猴腦袋動了動,似在點頭。
張羽啞然,實在算不上好名字。不過想來,妖獸應該沒這方麵忌諱。
想了想,他還是說道:“人類一般不用這兩個字做名字,寓意不是很好。”
“還是改一個吧,元吉如何?改凶為吉,‘吉’字在人類理解中,是好兆頭。”
不知你知不知道好兆頭的意思。
心中嘀咕了一下,張羽略有期待地作了一番解釋。
白毛猿並未抗拒,算是答應下來。
月光流瀉在元吉身上,尚還小巧的身軀微微直立,毛發隨風擺動。
沒過多久。
張羽敏銳地捕捉到,元吉發生了一些變化。
寂靜中,清澈的月光鋪灑而下,落到窗前便凝結濃稠如水滴,悄然滑落進元吉身體中。
隨著月光的點滴凝聚,元吉身體逐漸被蒙蒙光霧籠罩。毛發擺動越加劇烈,猿猴身軀微微顫動,很快形成某種奇特的韻律。
與此同時,元吉呼吸猛然粗重起來,胸膛劇烈起伏,渾身肌肉就仿佛受到扭曲擠壓,不斷鼓脹幹癟,猶如呼吸。
原地安靜的房間之中,也是出現一陣鞭炮般的劈啪爆響。
張羽神色一凝。
因為那響聲出現的瞬間,撕扯扭曲的疼痛宛如潮水般湧現在他的身體。
他麵龐扭曲,汗水雨點般從毛孔沁出來,滴滴答答的滴落到床沿。
到底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對於突如其來的痛苦,張羽幾乎沒有反抗的力量。
好在他咬緊牙關,才沒有發出聲響。否則,家人恐怕馬上要闖進來了!
隨著汗珠的滴落,張羽的皮膚以一種肉眼可見地速度迅速變得赤紅,然後繚繞的蒸汽散發出來,白煙似地飄向房頂。
元吉似乎也在承受痛苦,隻是它的情況,顯然比起張羽要嚴重的多。
好在這種狀態並未持續太久,約莫數分鐘後,月光黯然而收。也就在這個時候,張羽的異狀也隨之消失。
長舒口氣,下一刻張羽便是驚呼出聲!
“這麼快?”
元吉的變化,居然是即將成長到第四骨齡的征兆!
怎麼可能?
這種發現,就算是作為獸主的張羽,都有些瞠目結舌。
因為實在太快,從冰棱中出來時,元吉才第二骨齡,即便在他不知不覺中成長提高,第三骨齡也應該是極限。
可是現在,分明是即將再度成長,即將邁入第四骨齡。
這才多久!
要知道,禦獸自出生便開始成長,由第一骨齡成長至第九骨齡,緊接著骨骼成型,便是標誌著禦獸從幼生期邁入成長期。
這其中每一道骨齡的生長,都需要禦獸師花費大量心血。
可是現在,元吉不知不覺間居然即將跨過兩個層次。
實在不能不令人震驚!
呆愣了好片刻,張羽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方才將心情逐漸平複。緊接著他將手掌抬起,有些顫巍地放到自己手臂。
入手是皮膚帶來的柔軟,若是仔細感受,便能夠感受到柔軟之下,是千錘百煉才有的堅韌。
雖然還並沒有達到元吉那類妖獸的層次,可比起之前,顯然是要強上許多。
更驚人的是,先前身體的變化,局限於雙臂之上,而現在...
張羽不僅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與手臂完全相同的觸感經由手掌的觸感,傳遞向大腦。
現在的他,的的確確比起眾多同齡人,已經截然不同。
差距相當之大!
壓下心中波動的情緒,張羽再看向元吉的目光,已經複雜至極。
就算在不諳世事,也應該立刻明白,自己此次契約了個了不得的東西。
何況張羽較之同齡人本就早熟些,更是明白元吉的恐怖之處。
此事決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
萬一傳揚出去,恐怕會像之前的禦獸那樣,被強行解契。屆時自己是否還有如現在這樣好的運道,可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