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 WU ZHANG

覓見寶·在何方

第五章

初瑞兒心中湧起一股抑製不住的興奮，手不停地撳下快門，直到相機屏幕上

出現了內存已滿的提示。她坐在草叢中盤起腿，開始專注地查驗相機內的照片。就在這時——一隻大手從背後伸來，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上。“你在幹什麼？”初瑞兒大驚，強壓住自己狂烈的心跳，緩緩地轉過身。回過頭，首先看到的是一張皺巴巴的臉。這張臉的主人戴著藍色的一次性帽子，口罩被拉到了下巴那裏，露出黝黑的

皮膚。此刻，正是他把手掌搭在初瑞兒肩上問她話。那滿臉的皺紋像是被什麼藥水

長年熏製而成，從外表上無法辨別出此人的實際年齡。初瑞兒覺得這名男子像是功夫片中武藝高強的反派，若是被他發現有一絲不對，自己的渾身筋脈便將被此人毫不留情地一掌震碎。他的身旁還站著兩個虎背熊腰的隨從，初瑞兒判斷這三人應該就是馬場實驗區的看管者。她迎著男人充滿戒備和質疑的眼神，鎮靜地回答：“沒看見我在做什麼嗎？

我這不是正在看照片哪？”“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男人的聲音比長相更凶。初瑞兒咧了咧嘴，清了一下喉嚨，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本人——大名夏

雨，小名俠女！雖然我們不熟，但你也可以稱呼我的小名……”她的自報家門引來另外兩人一聲嗤笑。初瑞兒並不理會，繼續以一副單純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樣說道：“我也不知道

怎麼會出現在這裏的？這個死阿彪叫我過來，自己卻去辦事把我給扔下了，害得我都迷了路。“這個地方的規矩真多，還不讓帶手機進來，又聯係不到人。我除了在這兒看看照片，看看草，還能做什麼？”“阿彪”是初瑞兒剛才聽教練這麼稱呼攝像小哥的，眼下的情形是人在馬場

絕不能露出任何馬腳，隻能硬著頭皮應對。“是阿彪帶你來的？”男人的聲音像是有條毛邊一樣，聽上去很是刺耳。他眼中的懷疑仍未消去，但手卻從初瑞兒的肩膀上拿開了。“阿彪叫你來幹

什麼？”

“到馬場來還不是為了馬嗎？阿彪說他最喜歡的那匹馬病了，十萬火急地把我從農大的實驗室裏給叫了出來。我還沒看到馬呢，他就半路被人叫走了，要不你找個誰把我帶到阿彪那兒去吧……”

“什麼時候馬場的馬病了需要找一個學生來治？”男人的聲音一提高就變得

更加刺耳。他在問話間又向初瑞兒逼近了兩步，氣氛一下子變得極為緊張。初瑞兒心中一沉。

身後的那名男子瞥了一眼正在向初瑞兒熱情呼喊的阿彪，不滿地說：“今天就算了，告訴他以後絕不允許再帶人來這邊！”說完他打了個手勢，兩名隨從很快便跟著他往房子那邊跑去。

初瑞兒快步奔到攝像小哥麵前，由衷地發出一聲歡呼，隨手把相機往他脖子

裏一掛。瀟灑地抬腳跨上馬背，一勒韁繩便連人帶馬地竄了出去。“俠女你怎麼又跑啦？剛才拍的照片要打印出來嗎？”絢麗的夕陽給初瑞兒披上了一件蝶翼般的金色羽衣，她在馬上帥氣十足地

給攝像小哥下達命令：“當然要！你給我好好地修圖，一定要讓照片上我貌美如花，英姿颯爽的俠女風範撲麵而來，勢不可擋……”

當初瑞兒在勢不可擋的肢體慣性下，以一種仍似騎馬狀的怪異姿勢走出馬場大門時，被許麟一把拉進了早就守在一旁的中巴車上。“你一個人到底幹什麼去了？”許麟氣急敗壞地衝她叫道。“知不知道，要

是再過五分鐘不見你出來的話，我們就準備衝進去跟他們火拚了。”初瑞兒這才注意到，車上多出了好幾個青壯年，車廂裏還裝了不少農具。難不成許麟之前說的自有辦法進去，就是讓記者們扮成周邊的農戶，扛著農

具闖進去？初瑞兒忍不住哈哈地笑出聲，趕緊俯身向幾位鞠躬作揖：“驚擾了諸位前

輩，小的惶恐。”“你這小丫頭膽子怎麼那麼大，看把老許眼都急紅了。”車裏有人問道。初瑞兒看了一眼許麟，他的眼睛裏真有幾縷血絲浮起，臉上怒意未消。她收住笑聲，把手伸到許麟眼前，細聲細語道：“主任，要不要先看了這個

東西之後再來定我的罪。”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初瑞兒的手上。一張相機存儲卡正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裏。這下——全車人的眼都紅了。

剔的同伴們的認可。

輕行的會議室裏氣氛異常熱烈。許麟詳細地向幾位領導彙報了深入馬場暗訪的過程。本次取證非常紮實，翔實的照片清晰地記錄和捕捉了事件發生的時間，場

所，人員，物品和周邊環境。那一車子的反應器、加熱器、過濾器、結晶和烘幹裝置正是合成“搖頭丸”

的基本配置。馬場的實驗室極有可能是一個非法的毒品製造窩點。“公安禁毒大隊已經控製住了馬場。我們的線人也受到了隔離保護。”“樊總，這次在您的精準部署下，我們的收獲很大，幹得漂亮。這一期節目

的收視率保證可以創下新高。”許麟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參與這次暗訪的女記者初瑞兒功不可沒。她聰明機智，膽大心細，出手果斷，絕對是個暗訪的好苗子。”

邊上幾位主管聽了以後紛紛跟許麟打趣，“老許你以前不是一直反對女記者參加暗訪的嗎？怎麼現在隻通過一次行動，就能發掘出女記者身上這麼多的優點啦？”

初瑞兒的優點的確突出，她身上有著很多同行所不具備的素質。一般人看重的東西，那小姑娘並不在意。而一般人害怕的東西，她倒是全然不怕，是個特別的女孩。假以時日定能成

為一名優秀的前沿記者。許麟相信自己的判斷。“初瑞兒？”樊誠感覺這個名字既陌生又有點熟悉。“是這次雜誌社新招的記者，邵文軒手下的兵。”“看來老邵這次是招到寶了。”邊上的同事對邵文軒表示出羨慕。“招到寶了？”樊誠怎麼覺得這句話聽著也很熟悉。

他的頭被罩在一個銀色的金屬設備下，隻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他雙眼閉合，睫毛濃密，鼻梁高挺，嘴唇微抿。麵色跟床單一樣白。如果沒有儀器上那些跳躍的數字和線條，這具身體簡直讓人感覺不到有一絲

生命的跡象。病床裏麵的內間看上去有點像一個密閉的太空艙。上下裝滿了高高低低的顯示屏。一名身穿銀白色防護服的男子正端坐在屏幕前，神情緊張地注視著麵前的各

組數據。5，4，3，2，1…… 在他按下手中的按鈕五秒之後，正中區域的電子屏上突然出現一個紫色的圓

點，隨即外間病床上方的儀器發出了“嘀”的一記聲響。紫色圓點慢慢向兩端伸展，演變成一根長長的線條，連通了鄰近的兩台屏幕，有規律地波動起來。其它位置的屏幕上立即出現一屏屏跳閃而過的數據，快速變化著。病床旁，儀器上顯示的數字和信號也有了明顯變化，各種波幅與色譜開始交替出現。顯示屏前的男子停下手中的操作，轉身朝病床上的身影看去，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欣慰的表情。

一個超大的書房。寬敞的書桌前，坐著一個挺拔的身影。那是一張非常生動帥氣的臉，尤其是

一雙眼睛，眼瞳如墨，目光深沉。他的視線停留在手中的字條上。半個多月前的情景曆曆在目。當時，好像是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又濕又冷。自己不知身在何處，整個身體像灌了鉛一般沉重，不停地往下掉。好像有誰

在身旁大聲地喊：“醒過來！”腦中突然有了一絲模糊的意識，感覺被人從一個冰涼濕冷的地方移到了一個

他立即伸手想扶，卻被身旁家長們驚恐的眼神擊中。他們東張西望的目光全然沒有停留在自己身上，口中還嚷著：“到底怎麼回事？真是大白天撞鬼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慌亂中的他衝到馬路中央大聲地呼喊。可大街上沒有一個人能看到自己，聽見自己。他跌跌撞撞地跨進了圖書室，朝服務台的小姑娘用力比劃，卻沒引起女孩的

任何注意。女孩接起一個電話之後，雙目直直地正對著他，卻對電話裏說：“我這裏可清靜了，白天連半個人影也見不著……”他瘋狂地朝門外疾馳的車輛奔去，司機們卻渾然不覺，沒有一個人慢下速

度，一輛接一輛地與他擦身而過……似乎他根本就是一個不存在的生命。突如其來的恐懼之後——記憶如潮水般湧入易衡的大腦。母親，塌方，學校……過往的信息拚命往腦子裏擠，令他頭痛欲裂。他終於想起停留在記憶裏的最後一幕情景——自己掉下了山崖。是的，他從高聳的山頂跌落了下去。那自己一定是隻遊蕩在外的孤魂野鬼了。那一刻，他幾乎被絕望吞噬。一個藏在意識深處的名字浮現了出來。“皓晨……”在易衡想起皓晨和家的下一秒，便來到了這間超大的書房裏。看到了擺在書桌上的那張字條。字條上麵寫著：

哥，你沒死。

你很安靜地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