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 SI ZHANG

慧眼識·馬場秀

第四章

在例行的內部工作通報會上，剛剛晉升為欄目掌門人的邵文軒還沒有什麼光輝業績可在會上交流，隻能全程用耳。會議結束，邵文軒虛心地向身邊同行討教了幾句之後，便帶著《光怪陸離》欄目部成立半月以來的心得體會，往李奕娜的辦公室走去。他明白，越是沒有顯化成績可以報告的時候，越是要把欄目初創期那些隱藏著的甜酸苦辣讓頂頭上司知道。畢竟，自己的這個欄目部主任能當多久，就全看上頭願意給《光怪陸離》多長的實驗和考驗期了。

邵文軒才邁進辦公室，就看見總經理樊誠正坐在一旁的長沙發上同李奕娜商議著事情。

邵文軒在一旁看著聽著，心裏既緊張得發顫又忍不住為強硬果決的老總點讚。在樊誠的主持之下，一會兒功夫，各路人馬共識達成，分工確定，任務清

晰，會議的各項預定任務順利完成。這就是樊誠，他懂媒體，懂人心。所以，在他麵前——油嘴滑舌不行，班門弄斧不行，不服不行。此時，麵對老總的詢問，邵文軒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把《光怪陸離》的運

作情況向樊誠和李奕娜作了詳細彙報，還把幾位新人的表現一一進行了介紹。“這次錄用的記者，整體水平不錯。就是有一人寫的稿子比較怪，雖然行文流暢，但獵奇性不夠。關鍵是不聽話，完全不按照我事先給她定的要求來寫。”

邵文軒的口吻中流露出一絲抱怨：“我要的是能讓讀者產生濃厚閱讀欲望和興趣的文章。她倒好，給我整了一篇科普與隨筆的綜合體。從行文風格和效果來看，完全不符合我們《光怪陸離》的特點。”

樊誠拿過被邵文軒批評的稿子快速瀏覽了一遍，抬頭看向他，開口道：“什麼時候聽話成了輕行對一名好記者的評判標準？難道《光怪陸離》就非得是市井黃塵，雜耍把式嗎？”

他的聲音驀然一凜，不怒自威。“我看不是新人不符合要求，是你自己得好好想清楚這個欄目的定位到底是什麼？”邵文軒聽老總這麼一說，暗暗後悔自己剛才的多言。頭垂得像一株嚴重缺水的綠蘿。“我倒是挺看好這篇文章，既解了眾人疑問，發現了古橋之美，又設置了一個開放式的結尾。有新意，文筆也不錯。”

樊誠看了一下稿件上的作者姓名，“初瑞兒……看來你們欄目部這次是招進一個寶了。直接發吧，不用改了。告訴網絡部，在平台上也重點推一下這篇稿子。”

初瑞兒沒有想到，交稿以後主任一直沒來找自己訓話。

“你會騎馬？”

“不會。”

“……”

許麟同情地看向邵文軒，到底是個不起眼的小欄目，分配到的記者不是嬌慣

膽小的就是聽不明白的。“你的首要條件是生麵孔，女的。騎馬隻是個附帶要求，對吧？”初瑞兒坐在座位上，平和地麵朝對方。

她沒等許麟回答，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現在是北京時間10點45分，也正是輕行上下各個部門最為忙碌的時段。這幢樓裏目前能找到符合你前兩個條件的已經不錯。

“既是救急，難免打點折扣，到底需不需要我去，你看著辦吧。”初瑞兒抬

了抬眉，神色淡然。許麟一愣，思考了兩秒鐘後，口中迸出一個字：“行！”他對著初瑞兒指了一下劉芷瑤：“你跟她換件衣服。五分鐘後我們在大廳集

合出發。”五分鐘後，初瑞兒換裝待發。她與許麟一起上了電視中心的車子。到了車上，許麟先把暗訪的大體情況同

初瑞兒作了簡要的介紹。事情的起因是明市郊區有個馬場，經常受到周圍農戶的投訴，說有汙染物排放，導致農戶們養的雞、鴨、魚時常離奇死亡。問題是衛生和安監部門幾次上門檢查，都未發現異樣。而農戶們則堅稱在馬場開業前從未從有過牲畜接連死亡的情況，馬場裏麵一定有鬼。電視中心多次接到舉報之後，便派了一隊記者進入馬場暗訪，沒想到還真的訪出了古怪。據記者們發展的內線稱，每周都會有人到馬場的實驗室裏滴滴嘟嘟地搗鼓一兩個晚上。說是在做馬匹配種實驗，實際上像是在生產什麼東西。每次結束後都會有幾十包白色晶體狀的東西，被悄無聲息地運送出去。

兩小時後不見我們出馬場，後麵車上的弟兄們自有辦法進來救場。”

經過了嚴格的安檢和人員登記手續後，初瑞兒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進入了

馬場。這是她第一次踏入馬場。眼前是一片天然草場，綠意盎然，四周環境優美寧靜。健壯的馬匹看上去神

采奕奕，場地上已有幾個騎馬者在瀟灑馳騁。如果不是任務在身，來此處跑上幾圈真能起到放飛心靈的作用。“幫我選一匹長得最漂亮，脾氣最溫柔的馬過來！”初瑞兒對前來招呼的工

作人員大聲嚷道。馬場教練牽了一匹栗色的馬過來，先教了初瑞兒一陣騎馬的要領，便扶著她坐了上去。初瑞兒在馬鞍上做出了千奇百怪的小動作，發出時長時短的驚呼，表露出一

副誇張任性又不肯安份的做派。這讓負責看護她的教練疲於應付，苦不堪言。初瑞兒在故意招惹教練之餘，放眼四周尋找著許麟所說的線人。可是沒有任何發現。而且——馬場上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太對勁。場上隔三岔五地站了好幾個彪形大漢，眼光牢牢地盯著草場上每一個騎馬

的人。馬場的空氣裏飄過一絲戒備森嚴的味道。是出什麼狀況了嗎？初瑞兒回頭看見許麟入了場，他進來後隨即也被兩名壯實的教練給左右

圍住。想要同他隔空打點眼色已不可能。眼下隻能再多弄出點動靜來，探一下虛實。初瑞兒衝著教練抱怨道：“你們怎麼能不讓人帶手機呢，本小姐如此英姿颯

爽，卻不能在這裏拍照留念，多掃興啊！”

線人肯定暴露了。馬場上如此嚴陣以待的陣勢，定是已經知道有人會來找“唐老鴨”接頭，正

布下陷阱，等君入甕。接下來該怎麼辦？如果今天拿不回證據的話，下次再想進入馬場暗訪的機會幾乎等於零。而消息走露則意味著馬場的可疑物品極有可能被撤離，就算以後警方正式進

場檢查也會查無所獲。再加上線人已經暴露，要是今天沒人接頭的話，“唐老鴨”的下場一定很慘。

初瑞兒在腦中急速思考，從線人的傷痕來看，全部都是新傷。也就是說他的身份剛剛暴露，就這丁點時間，證據很有可能仍在馬場內，尚未來得及完全轉移。

初瑞兒當下打定主意，一定要想辦法溜去馬場西麵的實驗室轉轉，看看能不

能有什麼發現。倘若就這麼回去，實在可惜。還很不甘心。許麟騎著馬迎麵跑過來，兩個教練緊緊跟在他的身後，不離不棄。他一臉嚴

肅，應該也看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靠近初瑞兒的時候，他輕輕說了一句，“小姑娘就這水平，還混在馬場這麼

長時間，家裏人不管嗎？”初瑞兒清楚，這是許麟催她趕緊撤退。她一把勒住馬，以鄙夷的語調回敬過去：“本姑娘玩得好好的，居然有人爛

膏藥貼在好肉上，自找麻煩。”她朝許麟用力地揮手，大聲嚷道：“快閃開！你這隻豬給我聽好了，你去你

的高老莊，我玩我的花果山，咱們互不相幹…….”馬上的許麟一臉愕然，瞪圓了雙眼。兩邊人馬生怕鬧出紛爭，趕緊上來打圓場。初瑞兒嘴裏依舊在咕噥，“真是多管閑事，今天本小姐騎馬的興致盡被這些

趁身邊人不注意，她偷偷地往馬屁股上抽了一鞭。馬兒立即飛竄出去。攝像小哥還沒回過神，胸前掛著的長炮筒已經被初瑞兒抓到了手裏。“馬跑啦！你快去把它找回來，快！”初瑞兒大喊。“哦……那……俠女你就待在原地別動，千萬不能再往前走了。”一臉懵然的攝像小哥用上了最後的腳力追馬而去。初瑞兒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快速朝側前方的一排房子靠近。房前還停著一輛車，後車蓋打開著。幾個工人戴著嚴嚴實實的帽子和口罩，

正從房子裏搬了設備往車上裝。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是能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刺鼻的化學味道。初瑞兒替自己找了一個藏身之處，凝神察看。眼前的情形足以說明馬場的實驗室裏一定藏有貓膩，有圖才有真相，得趕緊

把這些人轉移物品的罪證給拍下來。她趴在草叢間，熟練地調試著長炮筒，把這一切盡收眼底。看來這次朝西邊來真是撲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