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吧
打開小說閱讀吧APP
閱讀更多精彩小說內容
目錄
設置
客戶端
西門口,北門口西門口,北門口
歐陽偉慶

魏木匠

背著斧頭和木鋸很木訥地站在路邊,總拿那雙雞眼看我,並用腳尖在水泥地上鑽,他的布鞋已被他的腳趾鑽破了洞,那洞口毛茸茸的。我感覺他很冷,跟我說話的時候嘴唇打著戰。他戴一頂舊軍帽,帽頂上粘滿了木屑和白色的木膠。他拿雞眼看了我一眼,又說:“行不?”

我沒理他,已經憤然到了極點,恨不得衝上去狠狠地抽他一耳刮子,全身有一種被人戲弄的感覺。雖然沒全部聽清他結結巴巴地說些什麼,但那意思一開始我就聽明白了。他說今天又不能來我家做了,要去給一位老人家修木桶火盆架子什麼的。他說頂多再耽誤一天,以後便一心給我家做。我斷定這家夥準是外麵又接了業務,知道自己忙不過來,又怕丟了這家的業務,就這麼吊著幾家做。當初,同事介紹他給我家做時就說,魏木匠這人手藝很不錯,做工精細,人也老實,但他家有位很刁鑽的老婆,那是個見錢眼開又愛貪小便宜的女人。

我望了一眼天,天空陰沉沉的,北風像鬼樣地號著,我的心情煩躁到了極點,但還是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當初他答應來我家做事的時候,我們之間定了口頭協議,耽誤我家一天扣工錢五十元,耽誤兩天自動解約,而且工錢一分不給。他這已經是第二天了,我還是想盡量地留他做,說良心話,我主要是看中他的手藝。“做人不能這樣,對不?特別是手藝人。”我說。

“我懂,我們手藝人講究的就是一個‘信’字,可那女老人家也確實是沒法子,剛才她在路上攔著,看她那樣子我沒法推辭。”他說。

“我真沒法推辭。”他又說。

“再說,我老婆昨天真是病了,我是真來不了。”他有點著急,說話時臉憋得通紅,仿佛做了賊樣心虛。他掀開帽子,用粗糙的手在鏡子一樣的頭頂上抓著,便有一些木屑樣的頭皮屑從他那玉米須樣的頭發間飄出來,隨風而去。這時,我算真正地看清了他的麵目,正如人們所說:十個禿子九個怪!

“也用不著找借口,你知道我急著搬新房,現在是租別人家的房子住,如果你是我,你急不?”我盯著他說,“做手藝人怎能這樣?真是!”

“我—”他囁嚅著停了停,又說,“我曉得你急,就一天,行不?”他拿雞眼看著我,懇請我能理解他。

“你自己決定,我沒時間跟你扯,我還得去上班,世上的錢你尋不盡的。”我說。

他望著天:“這鬼風天天號,不號出雪怕是不會停哪,隻是那老人家怪難的。”

“你一定要去?”我說。

他點點頭,一副執意要去的樣子。我便冷冷地對他說:“你如果要去我不為難你,木匠外麵有的是,我家新房子裝修也得圖個吉利。”

“我懂,如果等不及你去找別人做,不怪你,明天我過來給新來的師傅交代一下。”他說得很輕鬆,沒有一點失望的樣子。我敢肯定,他在外一定接了大業務。

“那,工資?”我試探地問了一句。

“我失信在先,算我幫你兩天忙,不怪你。”他咧咧厚厚的嘴唇,露出兩排被煙絲熏黃了的牙齒朝我憨憨地笑笑,便背著他的工具走了。他走得很輕鬆,連頭都沒回一下。

傍晚亮燈的時候,我帶兒子去看望病中的父親,到了父親的屋裏,隻見他正坐在火桶上用一件舊大衣圍著身子養神。看到那隻重新修好的火桶,我心頭便有一種愧疚感。母親幾次讓我請人把火桶修修,我總因故把這事給忘了。父親說,你母親早上去市場買菜,碰到一位木匠師傅,便把他請過來把火桶修好了。父親說那木匠師傅還在後院修火盆架子。這時,才聽見後院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我走到後院一看,地上丟了一頂舊軍帽,那師傅蹲在地上做得正賣力。鏡子一樣的頭皮在燈光的照射下閃著光亮,那黃黃的光亮,讓我感覺很燦爛,也很尷尬。

© 小說閱讀吧, 版權所有

天津每日趣閱網絡技術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