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

四月初一日，金其旋表兄五十初度寄祝。

熟梅時候，簾外熏風透。梁燕乳，庭花瘦。堆盤烹白小，洗盞呼紅友。千古事，文章盡為先生壽。伯玉知非後，翁子窮經久。人漸老，愁依舊。彈琴看鬢影，潑墨盈懷袖。須念我，一春寂寞青溪口。

題釋

從詞題和“須念我，一春寂寞青溪口”等語看，是作者於雍正十一年移家青溪口過了春天到孟夏四月初一寫的。

金榘，字其旋，行狀已見卷三，是吳敬梓的從表兄兼連襟，情好甚篤。其子金兆燕（1718—1789），號棕亭，不僅在揚州同晚年的吳敬梓昕夕相從，並為吳敬梓料理後事，相傳首為《儒林外史》刻版，而且還與吳烺結成兒女姻親。金榘、金兆燕父子在徽州所見老秀才汪洽聞把女兒調教成殉夫烈女的慘事，被吳敬梓寫為《儒林外史》中王玉輝慫恿女兒絕食殉夫的悲劇。

全椒金氏後代金和《儒林外史跋》說“餘先生之姓金”，似有意略為祖上諱。平步青《霞外捃屑》卷九說“餘有達（特）、餘有重（持）為金某兄弟”，即指金榘及其仲弟金兩銘。金榘同吳敬梓的親戚關係、主要經曆、科名蹭蹬、先人久不能安葬、到徽州任學官等，以及耿介守道的性格特征，都同《儒林外史》裏餘大先生形象關合，而且有所理想化。

句釋

“熟梅”四句：都是四月初一日夏初的時令物象。

白小：杜甫《白小》詩詠魚：“白小群分命，天然二寸魚。細微沾水族，風俗當園蔬。入肆銀花亂，傾筐雪片虛。生成猶拾卵，盡取義何如。” 陸遊《初冬》詩：“羹釜帶鱗烹白小，蓬門和蔓係黃團。” 或謂銀魚，俗稱麵條魚。下酒的小魚。

紅友：酒的別稱。《鶴林玉露》卷八：“常州宜興縣黃土村，東坡南遷北歸，嘗與單秀才步田至其地。地主攜酒來餉，曰：‘此紅友也。’”

“文章”句：杜甫《偶題》詩：“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辛棄疾《水龍吟·甲辰歲壽韓南澗尚書》詞：“待他年整頓乾坤事了，為先生壽。”此化用之。

“伯玉”句：伯玉，春秋衛蘧瑗字。《淮南子·原道訓》：“故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非。”後因以知非稱五十歲。

“翁子”句：翁子，西漢吳縣朱買臣字。《漢書》本傳載：買臣家貧好學，常於薪樵途中誦書謳歌。其妻數止不聽，羞而求去。買臣笑曰：“我年五十當富貴，今已四十餘矣。女苦日久，待我富貴報女功。”吳偉業《過朱買臣墓》詩：“翁子窮經不自貧，會稽連守拜為真。”金榘《泰然齋集·生日自歎二首》之一：“翁子負薪歌，五十乃富貴。”

“人漸老”句：金榘自二十歲考取秀才，繼經十餘次鄉試，皆未中舉。今年已半百，仍是一個諸生，故雲“愁依舊”。

“潑墨”句：化用《古詩十九首》之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

以上兩句，由寫金榘轉到寫自己，即從對麵著筆，想象金榘此時此刻也在懷念寄居他鄉、和妻室清貧相守以琴書自娛的表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