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知道餘淑賢與施大山有這層關係,徐仁善才讓餘淑賢去開導施鳳喜。徐仁善說,隻要鳳喜姑娘答應嫁進徐家,這一生定有她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見到餘淑賢,施鳳喜隻知一個勁地哭,她恨不得把一生的苦水都倒出來。她哭自己命苦,從小就沒有娘,是爹一把屎一把尿地將自己拉扯大,如今爹是死是活自己都不曉得。餘淑賢勸她認命,說女人命好命壞由不得自己,一切都是老天掌握。餘淑賢還拿自己打比方,說自己當初是何等風光,沒承想一把火,把自己燒得一無所有,要不是蒼天憐憫,派施大哥來救自己,自己連死的地方都沒有。
起先,兩個家丁在旁邊站著,餘淑賢不敢亂說話,隻是勸鳳喜一心一意嫁給小少爺,安心在徐老爺家過日子,這樣她爹也會跟著過上好日子。可是,任餘淑賢怎麼勸,鳳喜就是不聽,依然不肯吃飯。
待兩個家丁有事離開,餘淑賢才跟鳳喜說了肺腑之言。餘淑賢把自己進徐家以後的遭遇告訴鳳喜,說她也是受盡了徐仁善的欺淩,她也想到過死,但一想到曾救過自己的施大哥一家,她決定堅強地活下來,她要留下這條命去報答施大哥。餘淑賢叮囑施鳳喜,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隻要把命留著,什麼奇跡都有可能發生。她安慰施鳳喜:“再怎麼苦,再怎麼難,也不要放棄生的希望。就算不為自己,為了你爹你也得吃飯,你爹現在生死未卜,你怎能死去?你若死了,你爹怎麼辦?隻有多吃飯才有力氣,有了力氣,總會有辦法逃出去。隻有逃出去,才有機會跟他們爭,跟他們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聽了餘淑賢的肺腑之言,鳳喜不停地點頭,然後聽話地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家丁再次過來,見鳳喜已開始吃飯,趕緊把這事報告給徐小苟。徐小苟一聽,立馬歡天喜地地跑到徐仁善那裏去邀功。徐仁善見施鳳喜聽勸,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地。他吩咐下去,叫廚師多做一些好吃的給施鳳喜送去。
洪振山在世時,經常帶上洪誌遠去徐家送山貨。徐仁善對野山雞情有獨鐘,隻要洪振山送來野山雞,徐仁善就要洪振山當著他的麵從山雞體內掏出雞子(睾丸),然後就著白酒吞下。徐仁善認為野山雞的雞子壯陽。洪振山每次送野味來徐家,他都讓兒子在外麵等著,從不讓他進門,生怕兒子不小心弄壞了徐家的東西。在洪振山的眼裏,徐家的每一件東西,都非常金貴,弄壞了哪一件,自己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洪誌遠利用賣山貨的機會,混進了徐家大院,然後從側麵打聽施鳳喜的下落。徐府上下,沒一人提“施鳳喜”三個字,仿佛這裏根本沒有來過這麼一個人。從觀察到的情況來看,徐府除了有三班崗哨在門前值班,在崗樓上也增加了崗哨。徐小苟還時不時地帶著其他家丁在周邊巡邏,有時候還增加流動崗哨,生怕紅軍遊擊隊混進了徐家大院。在洪誌遠看來,不是特別眼熟的人,根本無法進入徐家。在門前轉了幾次,洪誌遠擔心被人懷疑自己的真實目的,也就不敢多在這裏轉悠。
從徐家大院出來後,洪誌遠又去柳墅街上閑逛,或許從熟人那裏能打聽到一些有關徐家的消息。路過虞記百貨時,他看見徐仁善的家丁在門口站著,管家徐富貴和用人在店內買東西。洪誌遠認得那個用人叫餘淑賢,大山叔曾救過她。洪誌遠心想,如果施鳳喜進了徐家,她一定知道。
洪誌遠裝著去店內買東西,走到門口卻被家丁攔住了。這個家丁叫徐三,幾天前,洪誌遠去楊翠花餐館送野兔,遇到過他。楊翠花向洪誌遠介紹徐三時,說:“你以後得叫三哥,有三哥罩著,沒人敢欺負你。”所以,洪誌遠見是徐三,主動上前打招呼。
洪誌遠雙手抱拳:“三哥,忙呢!”
徐三仔細打量著洪誌遠,突然想了起來,趕緊說:“嗬,是你小兄弟呀,怎麼,又送貨上街來了?”
洪誌遠心想,說不定能從徐三這裏打聽到施鳳喜的消息呢。便故意跟徐三套近乎,他說:“這不剛打了一點野味嘛,給老客戶送去,三哥,您今日怎麼有空出來轉轉?”
徐三說:“看見嗎,徐管家在置東西呢,等立了冬,老爺家就要辦大事,該準備的得早點準備。”
洪誌遠說:“徐老爺家辦大事,那真是大事,隻是辛苦了你們。來,三哥,我這裏有一隻剛打的野兔,拿回家給嫂子和侄子們改善改善夥食。”洪誌遠邊說邊從背簍裏拿出一隻野兔遞給徐三。
徐三一看,心裏高興,趕緊接過野兔。他提起野兔看了看,說:“嗬,還真是新鮮,身上還暖乎乎的,你小子真會來事,等小少爺大喜的那天,你可得來喝上兩盅!”
洪誌遠說:“那是自然,徐老爺家的野味我得提前準備,得保證供應,到時還請三哥多多關照。哎,對了,那少奶奶不知是哪家小姐,一定是個大美人吧?”
徐三看了看四周說:“靠山施家你知道不?”
洪誌遠說:“像我們這些在大山裏討生活的人,哪能不知道靠山施家?那村裏就這麼一戶人家。”
“算你聰明,就是施大山的閨女。”
“哦,他女兒我見過,能嫁到徐老爺家,那真是從糠籮裏跳進了米籮裏。”洪誌遠故意往好處說。
兩人正說得熱鬧,管家徐富貴喊徐三進去搬東西,洪誌遠隻得離開。
打聽到施鳳喜的消息後,洪誌遠立即趕回到兆吉溝,把發小們都招攏過來,商量怎樣把施鳳喜從徐家救出來。趙滿堂認為,先把關押施鳳喜的地方摸清楚,然後再想辦法救人。洪誌遠覺得趙滿堂說得有道理。一連幾天,趙滿堂、馮伢子、洪旺福三個人先後扮成摸黃鱔和釣鱉的人,混進了徐家大院。他們還看到不少富戶從徐家大門進進出出,管家徐富貴站在門前對著客人點頭哈腰,迎來送往。
這天,趙滿堂拎著兩隻老鱉在徐家門前叫賣,徐小苟帶著一個家丁走了過來,徐小苟老遠朝著趙滿堂招手:“哎,賣鱉的,你過來,你過來。”
趙滿堂一聽,拎著兩隻老鱉小跑上前。徐小苟撿起一根樹枝撥弄著老鱉,兩隻老鱉張開大嘴來咬他的樹枝。徐小苟說:“喲嗬,還挺有勁。真不賴!”
趙滿堂說:“我這個可是上等貨!千年老鱉,滋陰壯陽,你看這花紋和甲殼。”
徐小苟說:“少廢話,跟我走!”
趙滿堂跟著徐小苟進了徐家大院,徐仁善看到地上爬動的兩隻老鱉,心裏高興,忙叫徐小苟帶著趙滿堂去廚房把鱉殺掉,他要拿鱉血下酒。去廚房的路上,趙滿堂看到一個女用人端著飯菜進了後院的一間小屋子。不一會兒,還聽到從小屋裏傳來砸碗的聲音。趙滿堂心想,那摔東西的聲音,莫不是施鳳喜弄出來的?
回到兆吉溝,趙滿堂把看到的情況跟大家一說,大家一致認為施鳳喜定是關在那裏。趙滿堂說此事宜早不宜遲,要救鳳喜必須趁早行動,萬一徐仁善把鳳喜換到別的地方,那就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幹脆趁下半夜家丁疲憊之時動手。
洪旺福和馮伢子覺得趙滿堂說得有理,都主張立即行動,以免夜長夢多。趙滿堂還說,他想辦法進入徐家大院,然後把鳳喜偷出來,叫洪誌遠和洪旺福在外接應,如果徐家人追出來,由馮伢子負責把他們引開。洪旺福和馮伢子認為這辦法可行。洪誌遠冷靜下來一想,認為此事不能過於草率,要慎之又慎,如果施救途中有個閃失,不但救不了鳳喜,還反而連累了大家。轉而又想,如果利用好這次行動,或許能將大家緊緊地擰在一起,隻有大家團結一心,才能跟徐仁善鬥。他知道,大家的鬥誌,都是被徐仁善父子逼出來的。他們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本血淚賬。真是應了那句話,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壓迫得越厲害,反抗得就越激烈。
洪誌遠雖然迫切地想將施鳳喜救出來,但他更多考慮到這樣冒險的後果。他打算再去找一次餘淑賢,隻有從餘淑賢那裏打聽出鳳喜的具體位置,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也許餘淑賢出於感恩,願意配合他們的行動,風險就會降低很多。
這一天,洪誌遠裝扮成送山貨的再次去了柳墅街。剛來到徐家大院前,便看到餘淑賢拎著一隻籃子從院子裏走出來,然後朝大街上走去。見她身後沒人,洪誌遠若無其事地跟了過去。走到無人處,洪誌遠輕聲地叫了一聲:“餘表姑!”
餘淑賢回過頭看了一眼洪誌遠,似乎沒認出來,洪誌遠趕緊上前一步,說:“表姑,你不認得我了?我是誌遠啊!”
餘淑賢這才認了出來,一把拉住洪誌遠說:“你、你真的是誌遠啊?表姑沒聽錯吧?”
“對、對,我是誌遠。”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跟表姑走。”餘淑賢說完,拉著洪誌遠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
“你是為鳳喜的事來的吧?”餘淑賢說。
“嗯。”洪誌遠點頭應著。
“你放心,鳳喜在裏麵好好的,你得趕緊想辦法把她救出去。”餘淑賢說。
“我今天來,就是向表姑打聽鳳喜的情況的,隻要摸清鳳喜現在的位置,我們就有辦法將她救出去。”洪誌遠說。
“你們?”餘淑賢不解地問。
“對,我們。”洪誌遠肯定地說。
接著,餘淑賢將施鳳喜住的地方告訴了洪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