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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吉溝兆吉溝
歐陽偉慶

8

這一天,洪誌遠在八畝村沒等到宋黎明他們,便順道去靠山施村看望施大山。當初他決定去尋找麻五報仇時,施大山曾勸他放下仇恨,安安穩穩過日子。從大山叔的話裏可以聽出,他有意讓洪誌遠跟他們一起過,這樣兩家就成了一家人。但洪誌遠執意要替父報仇,施大山也就沒有再堅持,隻是說:“這個家的門永遠朝你開著,你幾時想回家都行。”洪誌遠說等報了仇,一定回來好好孝敬大山叔。洪誌遠想著過去的這些事,想著大山叔說過的這些話,心裏便湧起一陣感動。幾年沒見著大山叔了,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身體好不好,鳳喜也不知長成了什麼樣子。洪誌遠想趁這次機會,把施鳳喜爭取到革命的隊伍裏來。他記得施鳳喜曾對自己說過,隻要自己認為是對的事,就大膽放手去做,她永遠都會支持他,永遠都會站在他這一邊。

那次,洪誌遠出門尋仇之前,特意來到靠山施村與大山叔一家告別。施大山讓施鳳喜做了幾道洪誌遠喜歡吃的菜,陪洪誌遠喝了幾杯酒,還專門叫施鳳喜替他送送洪誌遠。施鳳喜送了一程又一程,臨別時,她叮囑洪誌遠說:“誌遠哥,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洪誌遠點著頭說:“放心吧,爹的在天之靈,一定會保佑我活著回來的。”

施鳳喜說:“路上你要照顧好自己呀,別凍著餓著自己。”

洪誌遠說:“我知道。你回去吧,鳳喜,別讓大叔在家惦記。”

洪誌遠轉身要走,施鳳喜一把拉住他,從懷裏拿出一雙布鞋塞在洪誌遠的手裏,然後抹著眼淚轉身跑去。洪誌遠知道施鳳喜舍不得自己走,自己又怎麼舍得離開大山叔一家呢?可是,如果自己不親手殺死麻五,不給爹報仇,這一生都不會過得安寧啊!

想到即將與施大叔一家見麵,洪誌遠不由得心潮澎湃起來。他把與施大叔一家見麵的場景在腦海裏想了一遍又一遍。大山叔見到自己時,一定會傻傻地笑,然後悄悄地抹著眼淚。這之前,洪誌遠一直在心裏計劃著,等小分隊組建起來後,把施鳳喜也招到隊伍裏來,讓她跟著自己一起進步。

洪誌遠邊打獵邊往靠山施村走去。走到村口,遠遠看見一群自衛隊隊員在毆打一個人,然後那個人被打倒在地。洪誌遠跑近一看,見被毆打的是施大叔,不由得怒火中燒。他扔掉手中的獵槍要往前衝,突然想到自己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任務在身,隻得克製住,呆呆地站在一旁看著。這時,一個自衛隊隊員拿槍對著洪誌遠,叫他趕緊走開,不要多管閑事。洪誌遠眼睜睜地看著施大叔被自衛隊拖到路邊。自衛隊一把火將施大叔家的房子點燃,然後揚長而去。

洪誌遠眼睜睜地看著一群自衛隊隊員在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對一個手無寸鐵的農民痛下毒手。那一刻,他想到自己的娘,想到自己的爹,想到那些犧牲的戰友,這樣的社會,如果不推翻它,老百姓的日子還怎麼過呀!洪誌遠真的想端起地上的獵槍跟他們幹一場。洪誌遠眼睜睜地看著施大叔的家被大火化為灰燼。

自衛隊走後,洪誌遠跑上前,將奄奄一息的施大山抱在懷裏,他急切地呼喚著大山叔。不一會兒,施大山緩過氣來,他睜開眼看到麵前的洪誌遠,顯得有些激動,顫抖地張開嘴巴,卻又說不出話來。施大山用一種乞求的眼神望著洪誌遠,一隻手無力地抓著洪誌遠的手。洪誌遠知道,大山叔是有話要跟自己說。

“別怕,叔,誌遠回來了。”洪誌遠安慰著施大叔說。

“真的是你?”

“是我,叔,真的是誌遠。”

洪誌遠看到大山叔流出了兩行淚水,嘴唇不住地顫抖著。他抑製著心頭的悲痛,輕聲地問:“叔,有話要說嗎?”

施大山微微地張開嘴說:“雖然你爹不在了,這幾年我也不知你都做了什麼事,可是我很相信你的人品,曉得你是個靠得住的好孩子,叔有個托付,你要答應我。”

洪誌遠連忙說:“叔,您盡管吩咐,誌遠哪怕是死,也一定幫您完成。”

施大山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叔不要你死,叔要你好好活著,你都看到了,叔不行了,叔不怕死……”

洪誌遠竭力克製著,不讓自己的淚水流出來,他安慰著施大叔說:“叔,你不會有事的。”

施大山伸出手,示意洪誌遠繼續聽下去:“其實,叔對生死早已經看開了,叔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鳳喜,她娘去得早,我把她拉扯大不容易,她就是我的命根子。她年紀還小,如果我不在了,她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了,叔擔心她……怕她……”

施大山說著說著,劇烈地咳嗽起來。

洪誌遠緊緊地將施大山抱在懷裏,哽咽著說:“叔,別說了,您好好休息一下,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放心,我答應您,隻要我還活著,我就會盡我所能照顧鳳喜,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叔,您要相信我,我一定會做到的。”

施大山點點頭,他握著洪誌遠的手斷斷續續地說:“誌、誌遠,叔拜托你了,拜托你……”

洪誌遠猛然醒悟過來,鳳喜呢?我怎麼沒有看到鳳喜?洪誌遠四下裏張望著,然後急切地問施大山叔:“鳳喜她去哪了?叔,鳳喜呢?”

施大山沒有再言語。隻見他的喉結在劇烈地滾動著,嘴唇不停地顫抖,呼吸異常急促。緊接著,一腔熱血噴射而出。這樣急促地呼吸了一陣後便斷了氣。

洪誌遠從在附近地裏做農活的村民那裏,打聽到了施鳳喜被徐家搶走的經過。回到兆吉溝後,他把趙滿堂、馮伢子、洪旺福等發小都找了過來,將施鳳喜一家的遭遇告訴了他們。大家聽說施鳳喜一家被徐仁善欺淩成這樣,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徐家把施鳳喜救出來,不能讓徐仁善這老畜生糟踐了她。洪誌遠雖然憤怒,但他清楚,越是這樣的時候越要冷靜,千萬不能衝動,隻有打聽清楚鳳喜的下落,才能采取下一步行動。當下最重要的是,讓施大叔入土為安,不能讓他暴屍荒野。在大家的幫助下,洪誌遠掩埋了施大山,然後,獨自下了山。他要去柳墅打聽施鳳喜的下落。

施鳳喜被關進一間陰暗的小屋子裏,沒有窗戶。自抓進來以後,徐仁善不許任何人與施鳳喜接觸,就連一日三餐都是把門開條縫塞進來,她隻能從磚縫裏看到一線外麵的世界。她看到牆外不遠有一棵歪脖子樹。施鳳喜知道,這間房曾是徐家的一間倉庫。幾年前,爹來徐家交租子,讓自己在外麵等著,當時自己正是站在那棵歪脖子樹下,自己還爬到樹上看到爹在徐家院內交租的情景。

施鳳喜被抓進徐家後,徐小苟告訴她,擺在她麵前的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嫁給徐世寶,要麼三天內交清老爺家的三十擔租。施鳳喜清楚,爹就是賣掉那身老骨頭,也換不回一擔稻穀,他去哪拿出三十擔稻穀來換自己的自由之身呢?她更清楚,徐家根本就不是為了這些稻穀,這些稻穀對於徐家來說,那是一文不值,他們是要逼自己嫁給那個傻子徐世寶。施鳳喜就算是死,也決不嫁給一個傻子。但是,她不想死,她要活下去,她要等她的誌遠哥回來娶她。誌遠哥,你在哪裏呀?你什麼時候回來呢?施鳳喜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

望著牆外的歪脖子樹,施鳳喜覺得,爹就像那棵歪脖子樹一樣,勞碌了一輩子,經曆了無數場風雨,卻沒有過過一天伸頭的日子,一生就這樣彎曲著身子,卑微地活著。她很想知道爹現在的境況,有沒有被徐家人趕走,如果被趕走,他又能在哪裏安身立命呢?另外,爹的傷有沒有得到治療?他拿什麼去治療呢?還有誌遠哥,離開家鄉都兩年多了,是死是活沒有一點音訊。這些都是施鳳喜此刻萬分掛念的事。自從娘去世以後,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父女倆相依為命。想到這些,施鳳喜悲從心起,一股股淚水從眼眶湧出。她想,為了爹,就算隻有一口氣,爬也要爬出去。

施鳳喜決定以絕食相威脅。揚言一天不放她出去,她就一天不吃飯。見施鳳喜要絕食,徐小苟嚇得趕緊報告到了徐仁善那裏,生怕施鳳喜餓出個三長兩短,到時不好向老爺交代。

徐小苟說:“老爺,鳳喜那丫頭說她要絕食呢!”

徐仁善說:“讓她絕吧,看她能絕幾天。”

徐小苟擔心地說:“我是說,如果她真絕下去,不是把身體餓壞了嗎?到時小少爺不會怪罪我吧?”

徐仁善狠狠地罵了他一句:“沒用的東西!”接著,便陰著臉不吭聲。

兩天後,徐仁善派女用人去開導施鳳喜。這個女用人施鳳喜認得,她叫餘淑賢,她男人叫李君權。幾年前,夫妻二人變賣老家財產,從湖北來彭澤做生意。夫妻倆在縣城茅棚街租下店鋪,開起了當鋪。結果,某一天晚上,當鋪突然失火。不僅當鋪化為灰燼,男人李君權還死在了火場。餘淑賢雖幸免於難,但是已身無分文,隻得以乞討為生。

這一年冬天,餘淑賢流落到了柳墅街上,因貧病交加,病倒在路邊上,恰巧遇上施大山父女賣山貨路過。父女倆把餘淑賢背到家裏,給她抓藥治病,直到她痊愈。後來,趕上徐家招用人,施大山便將餘淑賢介紹到了徐家。打那以後,施大山隻要去徐家交租或去柳墅辦點其他事情,都要去看看餘淑賢。餘淑賢把施大山當成了親人,在外人麵前,施大山則說她是自己的遠房表妹,是鳳喜的表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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