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當真是殺了魏藻德，滅了陳演全族？！”

周奎不可置信地看著來報信的人，隨即在原地不住踱步。

“眼下京師危機，他既然已經有了守城之心，為什麼要做這天怒人怨的事？！”

“老夫看他是瘋了！這大明是真的要完蛋了！”

說完，他又似忽然想到了什麼，立刻衝身邊的人急道：“快去，快把已經清點出來的財物全部藏好，不要向外透露半分！誰要敢說出去，老夫殺他全家！”

“是，是......”

下人們哪裏敢出聲，連忙照辦。

朱元檢得知這消息的時候並未行動，主要還是怕殺的太狠引起嘩變。

他暗中命錦衣衛盯著周府，必要的時候可以將人和銀子全部扣住。

而百姓們看著帝王帶著文武百官和錦衣衛進進出出抄那些權臣的家，殺朝中奸佞，他們越發肯定帝王是真心實意要抗敵，要保護他們，要守住大明江山。想到帝王先前說的話，他們心中愈發激動，自發的奔向城牆，想跟那些忠臣義士和君王一起守城！

繼陳演家中被抄後，他的心腹光時亨家也被錦衣衛給抄了。

不過片刻的功夫，兩任首輔盡數被滅，抄出白銀近百萬！

看到那滿滿當當的箱子，那些刺目的白銀和珠寶，長街上陷入了難以言說的死寂。

雨還沒有停，眾人憤怒的罵聲漸起。

許久之後朱元檢收斂思緒，大手一揮！

“淇筠，允吉！”

“拿出三十萬，即刻分給兒郎們！”

然。

白花花的銀子是拿出來了，可是卻沒有人上前去領。

他們就這麼站在原地，也不管什麼君臣禮儀，就那麼目不轉睛地看著朱元檢。

倒不是因為他們不想要錢，而是看著抄出來的那些銀子，心裏不知怎得就生出了悲憤。

朱元檢不由得凝眉，不解道：“你們一個個都愣在那幹什麼？還不過來拿銀子？”

眾人聽到這話卻紛紛垂頭，沉默著沒有出聲。

這下，不止朱元檢愣住了，劉文炳等人也是一臉疑惑。

先前因為沒有軍餉，軍中將士一個個懈怠消極，根本不用心守城。可現在陛下帶人不辭辛勞抄家，弄出這百萬兩的白銀，他們能切實的拿到銀子，難道不應該振奮嗎？

這又是搞哪出？

孟兆祥眉頭擰成了川字，側頭看了眼身側的張縉彥，見對方也是一臉疑惑，便隨手一指。

“你，說說怎麼回事？”

被他點到的是個少年，看著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臉上青澀未退，卻隻直勾勾看著朱元檢。

半晌，他抿了抿嘴唇，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陛下，草民有一事想問。”

朱元檢微微蹙眉，聲音卻緩和了幾分，“想問什麼盡管說，咱聽著呢。”

見他態度這般溫和，少年眸光亮了幾分，隨即鄭重其事朝他叩頭。

“草民魏闕，想問陛下若是今日退了叛軍，守住京師後陛下是否能如今夜這般英明，做一個勵精圖治的君王，嚴懲朝中那些奸惡之徒，還大明一個郎朗乾坤？”

隨著他話音落下，長街上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臉上滿是詫異，顯然沒料到他竟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你放肆！”

“你怎敢質問陛下！”

劉文炳等人臉色倏地變了，齊齊出聲嗬斥。

誰料朱元璋卻笑了起來，擺手道：“別嚇著他。”

“他可是說了你們不敢說的話，這性子倒是跟咱年輕時......”

似是意識到說錯話，他立時止住了話頭，朝朝魏霆投去個讚許的目光，“小子，你很不錯。”

說完，他朝在場眾人掃了眼，“你們是不是也想問這個？”

眾人聞聲目光閃爍，卻都沉默著沒出聲。

但朱元檢卻明白了他們的心思，點了點頭後聲音緩緩。

“你們既然有這個疑惑，咱要是不回答你們，想來你們心裏也不痛快。這一旦不痛快了，那等會還怎麼齊心協力退敵？”

“那咱就再說一遍。咱是真心醒悟，也是真心誠意要守城，要守住大明江山，想讓你們跟著咱過生富貴日子。咱是皇帝，當然是一言九鼎。”

“咱絕不負你們，不負江山！”

他說著上前將魏霆拉了起來，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子，咱在這裏承諾你。”

“待退了叛軍，咱定讓人徹查朝中百官，但凡欺辱百姓，貪汙受賄者，定按律法處置！”

他這番話落下後，眾人怔了片刻，隨即爆發出陣陣歡呼！

“我們相信陛下！”

“對，我們相信陛下！”

“......”

眾人情緒高漲，劉文炳等人卻再度濕了眼眶。

等分完銀子，將士們看朱元檢的目光越發火熱了起來。

有魏霆開了先例，其他人倒也不拘著了。

就見一人捧著銀子跪倒在了朱元檢麵前，高聲道：“陛下，草民是從北邊逃難來的。草民的家人都讓韃子給殺光了。草民就想問陛下，您白天說等退了叛軍，就要打韃子，是不是真的？”

“當然。”

朱元檢毫不猶豫應聲。

那人頓時雙眼泛紅，將銀子往他麵前一放，重重磕頭道：“隻要陛下真的打韃子，草民不要錢，草民這條命也給陛下！”

聽到他這話眾人皆是一怔，哪想又有幾人捧著銀子跪到了地上，齊聲道：“我們一樣！隻要陛下答應殺光韃子，咱們都不要錢！”

聞言，朱元檢神情一震，眼中斂著精芒鄭重點頭。

“咱說的當然都是真的！”

“那韃子嗜血殘暴，殺咱大明的百姓，搶咱們的銀錢，咱作為一國之君是絕對不會放過他們的。咱也不要你們的命，咱就想你們能好好活著，活著看咱怎麼帶你們走上富貴路！”

幾人聽到他這猶如千斤重的承諾，一個個熱淚盈眶再度叩拜。

那模樣，似是隻要朱元檢一聲令下，哪怕是讓他們去送死，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去！

處理完這些事後，天已經暗了下來。

朱元檢沒有回宮，而是在距離城門很近的地方找了處空房子，作為臨時指揮所在。

“陛下，臣認為闖賊若是想盡快攻下京師，必然會選擇從德勝門進宮。畢竟德勝門意義非凡，且從闖賊軍營到此處的線路更為便捷。”

“這一點咱同意。”

朱元檢深表讚同，若有所思道：“城中可用人馬不到四萬，除了咱們手中三千人馬，其餘人是否真的願意抗敵，咱並不清楚。”

“咱的意思是......”

他眉頭一挑，忽而壓低了聲音。

“既然這場仗不得不打，咱又不想將士枉死，倒不如學學那......”

“陛下！”

就在這時，外頭忽然響起李若珪焦急的聲音。

眾人愣神，回頭時就見他已衝了進來，直接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