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味

前一夜睡前忘記關窗，第二天早晨很快在風的吹拂和刺眼的亮光中醒來。涼風如置放於冷氣中的真絲拂麵，帶來冰冰涼卻不至於刺骨的涼意，也捎來濃濃的秋意。

推開窗戶向遠處望去，未聽得秋風乍起之聲，卻見秋風掃落葉之勢。今秋寥寥樹葉掛在枝頭，滿是秋日裏的蕭瑟意味。遍地被風吹至幹枯的黃色樹葉也盡顯褪色姿態。

每個季節都有屬於自己的特點。即便不看外頭的景致，這個秋也不如往常那般涼爽，讓人難以察覺，但盛夏過去，透過風也可感受到粉塵中難掩的幹燥。風、海水、雨、空氣等這些自然元素，無不在透露季節更替、秋天就這樣悄然而至的的消息。氣息總像變幻的眉頭，變化細微卻也難以掩飾。

猶記得兒時一個春天夜晚，與家人放風箏時，一陣風拂麵而過，我對家人描述此時的氣息並不同於昨日，家人不以為然。雖然大部分綠葉還在抽芽，雨水細綿綿地下，濕噠噠的粘稠感沾在皮膚上，我卻清晰地分辨出風中的變了，似有夏日的烈，泥土味也並不那樣濃鬱。

當然季節的氣息也代表了一個地域的特征。不同城市的秋或多或少都有差別。西安的秋日氣息更幹枯生澀，南方的秋雖然也幹燥但多少帶著些水汽。不光季節如此，食物的氣味同樣不會騙人。一隻百香果外漏的香氣有區別，黃金百香果與普通百香果氣味不同，不同城市內種下的百香果，總有城市氣息附在它的表皮上。一份燒肉好吃與否，剛端上桌多少也能從氣味中辨別一二。一瓶紅酒打開便能感知輕微的酸度或果香。長久放在櫥櫃裏的襯衣，有“舊”的香。新包上的皮質氣息總歸不比舊包聞著舒心，因少沾染人的氣息，皮本身的味道蓋過人的氣味。

據說，每個人身上的氣味也與飲食有關。用同樣洗發水、沐浴液的兩個人，會因吃肉多與吃菜多的不同，而產生不同性質的氣味。常有人打趣說，愛吃牛肉之人身上必有牛味，愛吃菜之人聞起來也比愛肉之人清香幾分。

嗅覺是有趣的感官卻常常被忽視，因它不如視覺、聽覺直接，也不同於口腔裏可以逐漸展開的味覺，觸感更能通過反複接觸察覺細微變化。唯獨嗅覺不同，氣味總歸是誠實，如同香精騙不了人，不像視覺中總有假象。

我始終希望將來有一天，有辦法能像收集物品一樣收集氣味，該多美妙？戀物之人也必然開始戀味。若是細細去感受，氣味有時或許比視覺記憶還要清晰，要不然怎麼總忘不掉童年時某樣零食的滋味，若是蒙著眼睛再次聞到，定能立馬辨認出來。目睹一片落葉，秋的舊時記憶能立即席卷而來，而聞一聞落葉上的氣息，也能立刻想起是哪年哪月的秋日，彼時與誰做著什麼。氣味同樣能承載人的回憶、懷念、歡喜。

如此看來，倒真不能忽視氣味的魔力，趕緊聞一聞自己身上還香不香，希望別給他人製造奇怪幻覺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