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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九江九八·九江
葛羽哲

4.大煤船鬥法“乾坤袋”

災情十萬火急,堵口刻不容緩。

危難時刻,劉積福、馬永祥和先期到達的南京軍區軍訓部副部長王平,組成三人臨時指揮小組。

麵對撒開韁繩的洪水,戰士們拚了命地往決口處投擲沙包。可是,任憑戰士們投多少石料、沙包,都被洪水席卷而去。這時,有人眼尖,看見大堤下停著一輛運送石料的躍進牌貨車,便招呼人員齊力將車推上壩頂、推入決口,但根本就不頂用,貨車如狂瀾中的一隻火柴盒,在水中打個滾就淹滅在滔滔洪流中。

戰士們用盡了十八般兵器,但決口像《西遊記》中那黃眉老怪的乾坤袋,將石料、沙包、貨車等一一收入囊中。

“趕快沉船!”曾有過11年戎馬生涯、與共和國同齡的劉積福果斷地大吼了一聲。決戰時刻,容不得指揮員有半點遲疑。

江堤決口,沉船是一種比較有效的封堵方法,但船必須符合兩個條件:一是堵口的船必須要重載,這樣才能吃水深、錨得住;二是船身要長,大於決口的寬度,才能橫跨在決口上。沉船堵口的風險,在於必須在激流中控製好船體的移動方向,保證船體與大堤平行,如果錯位順流,可能會反受其害,決口會被船體撞得更大。

而此時,茫茫的江麵見不著一艘船,這樣的船又到哪裏去找。就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下遊隱隱約約有一艘船正緩緩地向上遊行駛。見有船來,大堤上的人群興奮極了,拚命地揮舞著帽子和救生衣,向船隻方向大聲高喊:“快開過來,快開過來!”或許是距離太遠,也可能是決口洪水傾瀉的聲音太大,船隻沒有理會,仍然不疾不徐地向上遊駛去。

時間不等人,洪永生團長沒有絲毫遲疑,派出軍務參謀陳民和五連指導員陳鵬飛帶兩名水性好的戰士,“撲通撲通”跳下水,準備強行截船。

此時江水澎湃、大浪滾滾,陳民和陳鵬飛等4人在湍急的水流中時隱時現,大堤上的人都為他們捏了一把汗。水性再好,橫渡此時的長江,真的是“刀尖上的舞蹈”。

多年以後,問起已任衢州軍分區副司令員的陳鵬飛當時怕不怕,陳鵬飛說:“當時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就是盡快把船攔截住,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生死。”

近了,近了!當他們終於抓住貨船的防撞輪胎,奮力爬上船時,船主驚呆了,連聲問:“你們是幹什麼的?你們是怎麼遊過來的?”陳鵬飛顧不得喘氣,急切地說:“快,快,把船開往4-5號閘口!”看船主有些遲疑,他急了,提高嗓門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防洪法》,現在長江大堤決口,緊急征用你船!”

看著渾身濕漉漉的4名軍人急切而又堅定的眼神,船主知道這道征集令裏麵的分量,毅然掉轉船頭駛向決口。駛到離決口50米處,陳鵬飛他們把貨船與另一小組征集到的一艘水泥躉船用纜繩捆在一起,組成連環船體。

在大家充滿期望的目光中,兩艘船一步步靠近決口,還沒等調整好船體方向,就在洪水的巨大吸力下,像兩葉扁舟被衝出堤壩。上百噸的水泥躉船和貨船一下子被衝出七八十米遠,一頭撞倒了九江水泥造船廠的一棟二層樓房,船頭死死地嵌進了樓房的牆體中。看著漂走的兩艘船,堤上眾人瞠目結舌,頓時變得沉默起來,洪魔的威力超乎想象。

這邊,江水依然以每秒4000立方米的流量急速傾瀉,如果不加以有效控製,七八個小時後,九江就將變為一座“水城”。

大家把目光再一次聚焦到劉積福身上。

“小船不行,必須找大船!”烈日炙烤下臉色血紅的劉積福眉頭緊皺,帶著沙啞的聲音命令在一邊的九江港監局局長陳紀如。

如果在平時,叫陳紀如調幾艘船,就像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可早在長江第4次洪峰到來之前,九江港監局協調周邊市縣統一發了禁航通告,此時江麵上並沒有大船。突然,陳紀如拍了一下腦袋,急急說道:“劉市長,馬政委,走!跟我走,我知道哪裏有船。”

港監局的042號快艇帶著劉積福、馬永祥、洪永生、陳紀如等人,如離弦之箭向下遊飛駛而去。

不出所料,下遊的九江姚港錨地裏停泊著不少船,特別是當他們看到一艘長75米、吃水2.5米,且滿載著1600噸煤炭的長航武漢輪船公司的甲21025號大駁船,不禁大喜過望。

今日長纓在手,縛住蒼龍待何時。

當聽說價值300多萬元的大船將被沉入江底,船長麵有難色。

“我是九江港監局局長,現在抗洪任務壓倒一切,我命令你把船開到上遊決口處,沉船堵口!”陳紀如的話擲地有聲,不容置疑。

劉積福接著給了船長一顆定心丸:“我是九江市代市長劉積福,船的損失我們政府會負責賠償!”說完還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船長,叫船老大抗洪結束後找他。

大義麵前沒有退路,船長在請示了長江航運集團領導後,答應積極配合行動,隻是表示自己的船沒有動力,需要用拖船牽引。

陳紀如又迅速調來兩艘動力船,一艘是重慶奉節的“奉港501”號,一艘是湖北襄陽的“鄂襄陽012”號,加足馬力將大煤船拖至決口附近。

機會可能隻有一次,怎麼沉成了一個大問題。

15時15分,在現場的軍地領導、水利專家以及3艘船的船長登上大煤船,進行緊急狀態下的作戰會議。在綜合分析了堤情、流態、水深和駁船吃水等因素後,大家認為駁船前行速度如果太快,很可能造成船翻人亡,還會把決口撞得更大;船行駛得如果太慢,急流會順勢扳正船頭,大煤船極有可能像前兩艘船一樣,從決口順流而下。這兩種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討論中,大家迅速形成共識:控製駁船靠近決口的速度是關鍵所在。

緊急關頭會議越短,往往做出的決定越重大。5分鐘的會議,就形成了施堵方案:兩艘動力船分別在駁船首尾,開足馬力向兩邊拉,鎖定駁船橫移的方位;駁船到達決口上方約30米處拋下首錨,控製船下淌的速度,兩艘動力船則分別綁首錨和尾錨,形成“∩”形;到達指定位置後,迅速采用氧焊切割的辦法,在船底切開一個口子,引水入船,使大煤船恰到好處地沉在決口處。

用這麼大的船隻,封堵這麼大的決口,在世界抗洪史上都是第一次。誰也沒有幹過,誰也沒有把握,但洪水滔滔,前麵縱使是地雷陣,也隻有闖一闖了。

為了使操船的人都了解意圖,使沉船一舉成功,劉積福想畫一個方案草圖,因當時沒有粉筆,作訓股長李蔚然將隨身帶的工作手冊遞給劉市長,劉積福就在筆記本上勾勒了煤船航行示意圖,把這張草圖交給了經驗豐富的陳紀如。

受命於危難之際,時年53歲的陳紀如深感自己肩頭的壓力巨大。1967年,他從武漢交通科技大學畢業後,分配在上海輪船公司,幹了8年的輪船駕駛員,在萬裏長江中犁過浪,在茫茫大海中闖過關。今天,他要經受有生以來最大的一次考驗,在長江大堤上孤注一擲。作為共產黨員,生死麵前他沒得選擇。

15時25分,在上千名官兵和群眾的注視下,大煤船這頭鋼鐵“巨鯨”,在一左一右兩條動力拖船的“護衛”下,鳴著笛向決口處開進。半小時後,三條船在決口上遊 30 米處拋錨。

劉積福用高音喇叭反複喊叫:“大家配合好,一定要一舉成功!”

30米,20米,10米,大煤船的逼近加大了堤壩內外的水壓差,洪魔瘋狂地發起反撲,意圖迫使船體轉向成順流方向,無奈左右兩條拖船拚死拉住,加上大煤船本身的千噸重力,想要扭轉方向並不容易。

水是柔軟的,可以善利萬物而不爭;水又是堅韌的,可以滴水穿石而不驚。這次的較量,是水流與沉船的較量,是推力與拉力的比拚。擅長打持久戰的水,雖然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但終究還是敗下陣來。

大煤船按既定的方位一點一點地向決口處挪動,左右兩條拖船步步為營,穩紮穩打。16時40分,大煤船穩穩地停擱在了離決口7米處,正好橫擱在決口正麵。

船一到位,由中鐵七公司的鄢懷斌擔任隊長的焊割突擊隊立馬展開工作。鄢懷斌身綁麻繩潛到船底,熟練地把船切割出一個口子,水一冒進來,岸上人員趕快把他拉了上來,大煤船就此沉了下去,牢牢地卡在決口外側。緊接著,九江港監局又指揮拖輪牽引了6艘駁船和一條拖輪,沉沒在煤船周圍,形成沉船圍堰。

洪魔的咽喉被卡住,決口的流量頓時減小了許多。原來“直搗黃龍”的江水變成了“迂回側擊”,怒濤被“巨鯨”阻擋,狂瀾被“鐵殼”隔離,頓時收斂起囂張的氣焰。堤外的洪水也從二樓門框高度,漸漸回落到了一樓樓頂。

“九江有救了!九江有救了!”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在大堤上響起,洪永生團長激動地說:“這艘船是功勳船、救命船!”劉積福代市長握著陳紀如的手不放,連連說:“陳局長,你這個沉船指揮長立了大功,你們港監局立了大功,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全市人民感謝你們。”

大煤船的自我犧牲為封堵決口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成為’98九江堵決戰鬥的關鍵轉折點。煤船可能也從來沒有料到,自己會以如此悲壯的方式載入曆史,成為永恒。

8月8日清晨,《北京青年報》在頭版頭條第一個向全國讀者報道了九江潰口的消息。就在許多讀者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大批勇士正在向九江集結,海量物資正在向九江彙聚,一場艱苦卓絕、驚天動地的堵口戰鬥即將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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