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草草下完葬後,宋家長輩在廳堂圍坐一團,探討我弟弟的去向。
我被圍在中間,等待被宣判。
奶奶生了三個兒子,我爹的最小的那個。
眾人爭執不下,大伯推二伯:
二伯娘一聽急了:「我大女兒剛生娃,我還要忙裏忙外,二女兒忙著找夫家,幺兒現在皮得很哪有空帶。」
二伯推回去,竟是無一人想接這塊燙手山芋。
大伯母急忙給大伯使眼色。
大伯緩緩道:「宋鈞老早就說,等灩妹子讀完初中就去打工,我看也不用去打什麼勞什子工了,就在家裏種種地,還能帶光耀。」
此話一出大家連連表示同意。
其實他們心裏早就有了主意,搭個戲台子也不知做給誰看。
就這樣,宋家的血脈,宋均唯一的香火宋光耀,像甩爛包袱一樣甩給了我。
如此,便敲定了我的去留。
如我所料,跟上一世一樣的結果,我冷笑了聲。
上一世我太過怯懦,以至我根本沒有開口的機會,但這一次不一樣了,我要自己選擇我的人生。
「我不帶弟弟。」
嘰嘰喳喳的聲音因為我這句話停下了,空氣變得安靜。
大家對於一直懂事的我驟然生出反抗的心思有些意外,一時沒反應過來。
大伯問:「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讀書。」我一字一句強調。
奶奶一聽不樂意了,坐在地上撒潑:「反了天,反了天了,宋均兒啊,你才剛入土,這不孝女就敢反抗長輩,不管自己親生的弟弟!」
大伯端著個長輩架子教育我:
「那你弟弟誰管?而且女娃娃到你這個年紀都能嫁人生子的,你看看哪家送女娃上學的。」
確實沒有,那時候村裏女孩子要麼早早嫁人,要麼是外出打工。
二伯娘連連應和:「女娃遲早要嫁到別人家,書有什麼好讀的,更況且你哪裏有錢付學費。」
上一世的我,在他們的炮轟下,就是這麼妥協的。
這次不一樣了,多活一世,我已經不害怕與他們叫板:
「我的學費我自己會負責,不用你們操心。」
上一世的我中考全縣第三,那時候市裏開啟搶生源大戰,對待好苗子學校會免學費,還會給予一點生活補貼。
如果我在外麵打打零工,生活方麵是基本不成問題的。
隻不過那時候我放棄了去市裏的機會,而是留在農村照顧4歲的弟弟。
「那你弟弟誰來管!」
眾人怒目而視,就好像我做了什麼罪惡滔天的事。
弟弟看這劍拔弩張的架勢,像是聽懂了什麼的樣子,突然在旁邊嚎哭起來。
隻見他眼淚汪汪的走過來拉著我的手,怯怯道:「姐姐,我要姐姐。」
好不惹人憐愛的樣子。
我甩開了他的手。
看著他這張跟爸爸相似的臉,想到他將來的所作所為,隻覺得心涼了半截。
我與他本就淡薄的親情關係,早就在那些年的艱苦磋磨中,在他隻會索取的時光裏,消失殆盡了。
曾經的我並不奢求他的回報,隻是難免寒了心,他刻進骨子裏的自私基因,不值得我重活一世還為之付出。
現在再要我犧牲自己的未來換取他的未來。
我不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