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我早早扣開府衙大門,將賬簿與銀票交予府尹公證。
“這,這。”
府尹滿頭大汗,剛想叫人去通知顧修竹,卻響起今天正是他迎娶柳文清的大喜日子。
“夫人,您要不再等等?今天長街估計滿是顧侯爺接親的人馬,您當眾叩首受刑,恐怕......”
我搖頭。
“不,就今日。”
“我一日也不想多等。”
衙役已經就位,隻等著為我引路受刑。
我斂袖跪倒,在長街人海中,對天地重重叩下響頭。
石子路粗糙。
沒幾步,我額間鮮血淋漓。
圍觀路人越來越多,知曉我身份後竊竊私語。
“侯爺娶正妃,小妾在這上躥下跳!我看她是想以退為進,跟正頭夫人爭寵啊!”
“我聽說這妾室身份不一般,是老夫人親姐姐的女兒。”
“親侄女怎麼隻給了個通房身份?老夫人忒不地道。”
“要我看,這孩子瘦如枯柳,不知遭了多少虐待。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啊。”
......
我磕到街尾,鮮血淋漓而下,淌進眼睛刺痛酸癢。
可自由的曙光卻越來越近。
先前質疑我做戲的人閉嘴不言,府衙在一旁直歎氣。
“好了!”
他遞來寫著“陸見微”的戶籍憑證,上麵以重墨塗去了“客居侯府”標識。
此後,我和他們再無半點關係。
我隻是陸見微。
正當我艱難起身,將憑證收好準備離去之時。
一陣喜樂飄然而至,刺耳非常。
“你在這裏幹什麼!?”
顧修竹沉著臉,漲得比身上喜服還要紅。
“來人把她拖回去!別在大喜的日子丟人現眼!”
自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自視甚高。
自然也想不到,我不惜磕到滿頭鮮血也要和他劃清關係。
我冷笑:
“侯府養育我的賬款已經還清,背棄養恩的刑罰已受,你我現在毫無關係。”
“讓開!”
顧修竹滿不在乎,還要上前:
“養恩結清,還有夫恩!你與我同床共枕兩年,身子早就歸我了。”
高傲如他,從來都隻是將我當成一個玩物。
玩物的歸屬權不能由自己定奪。
可我是人。
我笑了,攤牌道:
“我從沒有真心想當你的妾室。幾年做小伏低,不過想償還姨母養育恩情。”
“你恨我爬床毀了你清譽,我更恨你道貌岸然,既貪圖我伺候,還要作踐我來發泄私欲。”
“當年納我入府並未過明路。”
我不是側室,不是姨娘,隻是個連名分都沒有的通房丫頭。
“我和你,從沒有夫妻之恩。”
他輕蔑一笑:
“原來鬧來鬧去,是想要個名分。”
“好吧,明日我會求母親出麵,正式將你聘為姨娘。”
“你可滿意?”
可笑。
四周圍堵水泄不通,顧修竹人馬步步緊逼。
僵持下,花轎中忽的傳來嬌嗔女聲:
“夫君?外麵怎麼突然停住了?”
“再不走可就趕不上拜堂的好時候了。”
一聽柳文清撒嬌,他眉目鬱色一展而空,回頭冷冷看著我。
“今日你在接親路上添堵,我不計較。馬上給我回去,我可以按諾言給你名分。”
“不然你一個身無分文,又被我破了身子的賤人,在外麵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我釋然一笑,“我要如何,和侯爺無關。”
屋簷下,路縫中,鑽出點點綠意野草,頑強自在生長著。
野草尚可絕境中求生。
我憑什麼要對他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