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東西我見過。
或者說,我知道這東西的另一半在哪裏,那是小茹姐常年掛在脖子上,哪怕親密如我也從來不讓觸碰半點,一直視若珍寶。
“哪來的?”
我表情不變,淡淡的問道。
隻是話音落下,金寶卻沒有開口,他樂嗬嗬的看著我隨即將玉石收進了衣袖裏不讓我瞧,然後自顧自的走向店鋪中的博古架。
上頭的東西半真半假,都是我精心挑選的,甚至還有我上手的玩意。
以我的技術,甭說是混跡古玩圈的青皮,就算是真正的江湖大拿來了怕是也分不清其中的真假,未曾想到,這胖子徑直走到了一個真品前,掂量一番,然後重重的砸落在了地上,碎成一地。
這原本是元代末年民窯出產的青花瓷,雖說不是官窯,但價值也超過十萬。
而讓我驚訝的則是這名叫金寶的胖子的眼力。
一個啃地皮竟然有這樣一眼分辨真偽的本事?
“錢照賠,想看我的東西,小老板起碼要漏一點真本事。市麵上把你這店鋪吹噓的神乎其神,寶爺我也想悄悄你的能耐。”
金寶指著地麵上的碎瓷片笑嘻嘻的說道,好似他剛砸的東西不是價值十萬塊錢的民窯元青花而是一堆破爛。
我眯了眯眼,表情不變。
但我卻明白,想要看這胖子的東西,不露一手是不行了。
早年間,我太爺金盆洗手,一身本事傳給了爹娘並告誡後人白家人自此之後不再摸金,而我爹娘也不是蠢貨,造假之法早就駕輕就熟。
他們死的時候,雖說我當時還小,卻已然記得八九不離十。
再加上這幾年的磨礪,真真假假,若是我不說,那就算是小茹姐在場怕是也得犯迷糊,區區古玩修複而已,我完全能做到以假亂真。
“可以!”
沒猶豫我便答應下來,隨意的撿起了一片瓷片便走入了後宅。
等我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擦黑,這胖子正窩在我的躺椅上鼾聲如雷,我踹了他一腳,手中一拋,瓷器落在了金寶手中。
後者本來還有起床氣,準備大發雷霆,隻是見到了手中的東西頓時眼睛放光,起床氣都不翼而飛。
“好手藝。”
金寶笑嗬嗬的稱讚一聲,若非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這樣以假亂真的修複會出自我這麼一個未及弱冠的年輕人之手。
隨即,他滿意的點頭。
“你的手藝是這個,東西可以給你看,但卻不是在這裏。”
金寶說著撕下一張紙條塞進我的手裏,告訴我想要看那件東西,明天晚上八點準時到達紙條上的地址,到時候自然會給我一觀。
說完,金寶就大搖大擺的離開。
我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把他送到了門口,隻是回來的時候嘴角掛上了一抹玩味之色。我給他下了追蹤器。
畢竟,我又不是傻子,無論如何也不會冒然去一個陌生人的地盤。
隨後我走到博古架後方,進了房間,站在了書架前。半個小時後我合上了書本,心中多少已經有了猜測。
對小茹姐來曆的猜測。
當天晚上我出了一趟門,歸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
而傍晚我四點準時出發,抵達的時候已經是八點整了。紙條上的地址是一處位居在秦嶺山深處的農家小院。
我將車子在三公裏外停下,然後徒步行進,待到八百米的距離我才側起耳朵仔細傾聽,這叫聽聲辨位,為此我曾吃過不少的苦頭。
或許是我天賦異稟,百米之內,一切的聲響都能分毫畢現。
一個,兩個,三個......
我默數著小院裏的呼吸聲,隻是我還沒有將人數徹底理清,忽然背後一陣勁風虎嘯而來,我下意識的心中生出警兆,連忙就地一滾。
我心中生出驚懼的情緒。
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在我聽聲辯位的時候,竟然能有人可以做到無聲無息進到了我方圓十米的範圍內。
但我並不懼怕。
這在我的意料之中,一個突然闖入的啃地皮,下了一個我難以拒絕的餌料,我不可能心中半點疑惑都沒有,而我同樣做足了完全的準備。
我下意識的就要反擊,忽然腦海中靈光乍現。
小茹姐......
我眼睜睜看著一個從黑暗中冒出來的手刀切中了我的脖頸,我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地方。
我雙手被反銬在椅背上係了牛皮扣,而身前,金寶一臉笑嘻嘻的模樣,正坐在椅子上盯著我猛瞧。
“稀罕,你......還真敢來。”
“小老板,你這是藝高人膽大,還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知道是坑你還跳?”
聞聲,我抿著嘴沒說話。
隻是睜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我不知道這死胖子到底是如何躲得過我的聽聲辨位,但是就憑這牛皮扣想要製住我卻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
跟著小茹姐,我學盡了下九流的本事。
舌尖藏針,一心三用,手裏乾坤,火眼金睛能人所不能,而這些隻是術,用來混飯吃的術,而武才是我之所以敢單刀赴會的本錢。
小茹姐當初就教導過我藏技如懷雷,想要驚雷落地,行走江湖必須要有安身立命的本錢。這句話,我信,也非信不可。
因為當初我的爹娘和黃叔就是因為沒有行走江湖的武才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我有把握在瞬息之間掙脫牛皮扣,更有十足的把握能把這個死胖子狠揍一頓,然後拋屍荒野,出掉胸口中這口惡氣。
“悶葫蘆,寶爺,這一趟你怕是看走眼了吧。”
“這小子細皮嫩肉一看就不是咱們一道兒的,俗話說得好,嘴上沒毛辦事不牢,要不要爺爺露兩手叫你看看,保證你哭爹喊娘。”
開口的是站在劉金寶旁邊的瘦猴兒,這人年齡大概在二十歲,骨骼生長卻是奇異,身體骨骼有種駭人的扭曲感,我一搭眼就知道他練的是縮骨功。
下九流中,包羅萬象,都是當初那戰亂的年月混飯吃的行當。
而這個練了縮骨功的瘦猴兒怕就是傳聞中的雞鳴狗盜,天上地下就沒他不能去的地方,但我的眼皮卻都沒抬一下,目光直視著金寶的眼睛昂然不懼。
“東西呢?”
聞聲,這瘦猴兒登時一怒,破口便罵。“小兔崽子,爺爺跟你說話,你是活擰巴了敢不搭腔?信不信老子一個耳刮子就抽的你哭爹喊娘?”
隻是他的手還沒碰到我,我就扭動了一下身子,我手被牛皮扣反扣著,可腿腳卻還自在,對方還沒衝過來我就一腳踹在了他的腰眼子上,腳下一踏,就踩在了瘦猴的胸脯上。
“好話不說第二遍,東西呢?”
我聲音含怒,顯然帶上了真火。
陰的陽的,我都受得住,可金寶手裏頭的家夥式兒可是和小茹姐有關。我這一輩子,除了爹娘黃叔之外,隻剩下小茹姐一個親人。
這是旁人不能碰觸的逆鱗。
何況,我心中還有未解的謎題。
騰的一下,原本在房間中或站或坐著的幾個人都站了起來,除了瘦猴兒之外還有一男一女,他們樣貌奇異,尤其是那個姑娘,隔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誘人的騷味。
卻在這時候,金寶抬手止住了眾人的動作。
“好手段,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你,小老板,手底下有活兒自然能行走天下。東西在我這兒,答應你的,寶爺我也沒打算食言。”
“不過你想要看,那就得幫我們一個忙,等做完了事兒,天高路遠,大路朝天,我們各走一邊。”
金寶走到我後邊伸手解開了我手腕上的牛皮扣。
我盯著他看了幾眼,才點頭道。
“可以。”